54、突破

到了这种时候，最怕人家问「有什麽突破」。

怎麽破。

做事当然比较过去更加用功，亦比从前更为谨慎，但一直做不到突破这两个字，写稿就是写稿，出书就是出书，如何作惊世骇俗式的转变？没有可能，也无此必要。

纯私人意见认为小说主角的心理状况比生理状况更为重要，故此他们不大有明显的亲热场面，这方面，不想突破。

又惯写商业都会中年轻男女工作或感情上的遭遇，无意跑到木屋区去揭发社会阴暗的一面，太阳底下的事与人也有值得书写的价值，何苦认为蛇虫鼠蚁更为宝贵。

一向用请老不费劲也可以看得懂的文字，既然能写有人看得懂的东西，何必去写没人看得懂的东西，才不突破。

某次试写侦探小说，顿被编辑严重警告，不准突破。又有一次，想命小册子为哀乐中年，又受出版社劝喻，为势所逼，为经济大局设想，不敢突破。

鬼不知战争与和平伟大，天份所限，一世无希望，不必自欺欺人，妄想突破。

故此看样子终身只得尽其本步而游於自得之场，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