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翠木精华不是说取就能取的,还得在这儿多逗留一段时日。
方拾遗被两人半哄半骗,最后还是败给听不懂,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长老给两人安排了暂住的小木屋,进屋之后,方拾遗满脸怀疑地瞅着大尾巴狼似的孟鸣朝:“他真的只要我们一个人情?”
他们俩的人情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孟鸣朝冲他眨眨眼,瞧着乖巧又诚挚,将准备好的托词说出来:“师兄,这个长老说看着你眼熟。”
方拾遗想起乍见长老时的熟悉感,顿了顿,没吭声。
孟鸣朝:“他已经活了上千年,似乎……见过你的前世。”
方家的老祖就是方拾遗前世的事,暂时只有方拾遗知道。
听到孟鸣朝这么半真半假地一说,他心里微惊,动摇起来。
观察着方拾遗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孟鸣朝知道再多说就过了,这样儿就差不多了。
他最了解方拾遗不过,也最能拿捏方拾遗的情绪,等了会儿,见他不再说什么,就知道这一遭是暂时揭过了。
方拾遗轻轻呼出口气,心想等夜深人静时,就上去问问那个长老,见过他的前世指的是怎么见的。灵魂遭轮回这么多轮清洗,还冲刷不去对这长老的一丝记忆,想必……即使不是什么至交好友,也当是惊鸿一瞥之徒。
孟鸣朝望着窗外的重重叠叠的绿浪,想到长老三番五次的叫他“尊上”,言辞间颇为熟悉,手指不由蜷了蜷。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那个黑袍人又是谁。
等会儿去见见吧。
两人都不动声色地思考着,相视一笑。方拾遗指指这小破木屋:“他怎么就那么小气,只给一间房?”
孟鸣朝慢吞吞道:“可能是听了我的话,觉着我与师兄真像道侣吧。”
“上一个这么说的小师弟已经被打过屁股了,”方拾遗面无表情,折身走出去,“我去换一间屋。”
孟鸣朝哪能让他在这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地方乱走,忙拽住方拾遗:“师兄,我怕。”
“你怕?”方拾遗挑高了眉。
孟鸣朝抿了抿苍白的嘴唇,长长的睫毛卷翘着,轻咳几声,琥珀色的眼睛里蒙着层湿湿浅浅的雾,软乎乎地撒娇:“这个地方好奇怪,师兄不在身边我睡不着,我好怕……”
“……”方拾遗心道,演得不错。
就孟鸣朝当日手撕一座小山似的山妖那个轻描淡写劲儿。
到底该谁怕啊!
可能是也想起了这遭,孟鸣朝补上:“……好怕师兄出事,我来不及赶过去。”
“行了,费劲巴巴地挤两滴眼泪出来,心疼谁呢。”方拾遗犹豫了下,拍拍他柔顺乌黑的长发,“时间不早了,歇下吧。”
介于孟某人说过一句“你不会想知道我几时动的妄念”,方拾遗一想到这些年的同床共枕就有点瘆得慌,把孟鸣朝连赶带踹扔到床上,打了个地铺,在心里默念了会儿经文,睡前布下结界,假装阖上眼。
苍林到了夜晚也不寂寞,山风拂过重重树林的声音层层卷来,如涛涛细浪,但没了人声,偶尔几声兽鸣鸟啼,反倒衬得周遭愈静。
方拾遗睁着眼等了许久,从怀里摸出画着自个儿的纸符,一个遁地术,神不知鬼不觉地玩了个狸猫换太子。
几息之后,孟鸣朝睁开眼,悄悄望了眼睡在下面的方拾遗,小声叫:“师兄?”
下面的人没回应。
孟鸣朝松了口气,悄悄翻出窗外。
方拾遗走到木屋外,没急着上去,坐到条横枝上望着远处。之前路过这儿,他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夜色之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像团深浅不一的烟雾,月光也无法挤进,涛涛声如浪如潮,像极了在山海柱上练完剑,坐在崖边观海所闻。
他似乎在这儿坐了千百年。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得刻骨铭心……方拾遗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身边缺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