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府尹初断阴谋
“就是这些东西,事情的经过我也告诉你了。”夏乾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易厢泉一下午都在床上看书。散乱的书籍摆了满满一床头,他手里还拿着一本,边看边道:“我让你画的那个小院子的地形图,画了没有?”
夏乾掏出来,狠狠往桌上一扔:“画了。”
易厢泉慢悠悠地拿过来,一张一张地看着,突然停了下来。
“你真的画全了?”
“当然画全了,你第一次让我测量院子还不算,又让我画出来,还要标上树木、房屋甚至小栅栏。统统画了。”
易厢泉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半天才给了一句评价。
“画得真丑。”
夏乾想一把夺过来,却被易厢泉躲开了。他指了指上面的一小片空白:“这里没有东西?”
夏乾瞅一眼,道:“那个角落根本没人去,似乎没有东西。”
易厢泉挑眉:“这里没有一口井?”
“井?”夏乾一愣,“好像……好像没有,既然有湖为何还要井?你又没去现场,休要胡言乱语。”
易厢泉鄙夷地看了夏乾一眼:“一个院子的生活用水皆倚靠湖水,洗衣洗碗——这都对饮用水是有污染的。人们通常会在湖边打井以泥土净化水质再来使用。无井,不符常理。”
夏乾不语,心里琢磨莫非自己真的遗漏了?那里是深草区,倒是真没去仔细看看。易厢泉合上书本,示意夏乾上前,轻轻从青蓝色罩衫上捡起一根白色猫毛问道:“你可曾见过吹雪?”
“没见过,不知道从哪儿蹭的。”夏乾哼唧道,“我要回家吃饭了。”
易厢泉叹一声:“别吃了,别吃了。你去给我准备车子吧,还要麻烦你把我抬上去。我现在腿能动了,脚却不行。”
夏乾惊讶道:“你的腿痊愈了?”
“是的。”易厢泉撑着墙壁站起。
夏乾见状,毫无惊喜之感:“好哇,你早说你亲自去,还要我去干什么?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易厢泉没说话,拿起药渣。药渣已经烧成灰烬了,他取一些,用鼻子嗅嗅。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麻贲[1]。”
夏乾一怔:“什么东西?”
易厢泉眉头一皱:“不对,这是叶子,大理、天竺那边比较常见。我翻了这么多医书,还打算去请教别人的,没想到……”
夏乾抓起一点闻闻,只觉得气味与众不同:“麻什么?”
易厢泉抬头道:“与中原的桑麻不同。出了大宋疆域还能见到许多奇异植株,盛产罂粟、曼陀罗、大麻、毒菇。”
他沉默了,没有再说下去。
在庸城这一连几日发生的大事里,易厢泉缺席了一半。他只是坐在这里养伤,通过夏乾的描述去做判断。他坐在床上,将围巾拉拢,闭起眼睛。
他只是闭了一会儿。这时间很是短暂,在秋风中颤抖的落叶都来不及掉落下来,但是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庸城从城禁到今日黄昏的所有事。这些事来自夏乾活灵活现的描述,来自这几日所见所闻所感,来自庸城形形色色的人的一言一行。
晚霞已经将天空染红,归巢的鸟儿似乎也带走了庸城的阴雨和迷雾。易厢泉坐在床榻上,慢慢睁开眼睛。夏乾坐在一边看着他,心突然狂跳起来,像是在期待什么。易厢泉慢慢站起身,目光闪烁不定。他没有说出任何结论,却只说了两个字——
“备车。”
……
夏乾当然没准备车子,只给易厢泉拉来一头小毛驴。
易厢泉没说什么,倒骑毛驴,低头把玩草绳,那草绳像是柳树的叶子。
太阳刚刚下山,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散了天边的晚霞,天地瞬时融入一片墨色。街灯点燃,巷子里偶有犬吠,饭菜的香气和花香一起钻入鼻中。夏乾牵着毛驴踏月而行,丧着脸。自己堂堂一个富家少爷,不读书,不养妻妾,不做生意,非要饿着肚子给一个算命先生牵驴。易厢泉没说话,只是玩着手里的叶子,那样子,像极了八仙里倒骑驴的张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