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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惨了!”有人大叫着。他身穿特大号的棕色大衣,头发微秃,一把将贾斯丁的脸搂进怀里,连他的行李推车也被迫脱手。“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妈的太不公平了,实在太惨了!先是加思,现在轮到特莎。”
“谢谢你,汉姆。”贾斯丁说。他尽可能用力抱住对方,只不过他的两手都被紧紧压在腰间。
“谢谢你这么一大早赶来接我。不用了,我自己来,谢谢你。你帮我拿行李箱好了。”
“如果你让我参加葬礼的话,我会去的!老天爷啊,贾斯丁!”
“由你来代为照料的话比较好。”贾斯丁很亲切地说。
“那件西装还暖和吧?非洲那边太阳那么大,回到这里,是不是冷到直发抖?”
阿瑟·路易基·汉姆德是伦敦与杜林的汉姆曼泽律师事务所惟一合伙人。汉姆的父亲在牛津法学院以及后来在米兰的法学院就读时,曾担任特莎父亲的助理。他们两人在杜林一间高耸的教堂里同时举行婚礼,娶了两位意大利贵族姐妹花,都是芳名远播的美女。一对新人生下了特莎,另一对生下了汉姆。两个小孩成长期间,两家人一起到厄尔巴岛度假,一起到科提纳滑雪,两人是有实无名的姐弟,大学一起毕业,汉姆赢得橄榄球蓝带奖,努力用功的结果只拼到中下的成绩,而特莎则是以特优成绩毕业。特莎父母去世后,汉姆一直扮演着特莎精明的叔叔,热心管理她家的信托基金,为她执行谨慎的投资,并全权代表,以英年早秃的头脑断送她居心不良的亲戚的好意,同时忘掉自己应该收费。他体型庞大、脸色红润、油光满面、眼睛闪闪发光、脸颊似水、心中一泛起涟漪,立刻以皱眉或微笑来表现。特莎以前常说,汉姆每次玩纸牌时,他还没弄清自己拿到什么牌时,别人就全知道了,只要看他拿起每张牌时的笑容就可以得知。
“那东西为什么不塞到后面去?”两人爬上汉姆的小车时汉姆大吼,“好吧,放这里好了。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海洛因吗?”
“可卡因。”贾斯丁一面说,一面谨慎扫视着一列列结霜的车子。通关的时候,两名女海关以明显漠不关心的表情对他点头,示意让他通过。到了提取行李处,两个身穿西装、挂着标识牌、面无表情的人观察着除了贾斯丁以外的每个人。距离汉姆三辆车的距离之外,有一男一女紧挨着坐在肉色福特小轿车前座研究着地图。经验老到的安全课程指导员喜欢说,各位,在文明国家的话,你永远也看不出来。最保险的做法是假设他们随时在跟踪你。
“好了吗?”汉姆以害羞的口气问,一面系好安全带。
英国很美。低斜的晨光在冰冻的苏塞克斯耕地上镀了一层金。汉姆以他一贯的方式开车,在限速七十英里的地方只开到六十五英里,距离最近的卡车隆隆冒出废气的排气管十码远。“梅格要我向你问好。”他以粗鲁的口气大声说。梅格是他大腹便便的妻子。“她哭了一个礼拜,我也是。要是不小心的话,我现在也会哭出来。”
“对不起,汉姆。”贾斯丁简单地说。言下之意并没有一丝不满。像汉姆这样的哀悼者,喜欢从痛失亲人的人身上寻求慰藉。
“我只希望他们能找出凶手。”几分钟后汉姆脱口而出,“逮到凶手后,可以把新闻界那些狗杂种丢进泰晤士河给他们好看。她去陪老妈了,”他接着说,“这下子好了。”
他们一声不吭,继续开了一段路。汉姆狠狠瞪着前方冒着废气的卡车,贾斯丁则以困惑的神情盯着这个他半生以来代表的外国。肉色的福特汽车超车,取而代之的是身穿黑色皮衣的矮壮摩托车骑士。在文明国家,你永远都无法分辨出来。
“对了,你现在发了。”汉姆口齿不清,开阔的原野转为乏味的郊区,“你以前也不穷,不过现在你一飞冲天了。她爸爸的钱、她妈妈的钱、信托基金,全部都归你,而且你还是她的慈善基金会惟一的董事。她说到时候你会知道应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