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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批宾客在午夜时分离开了派对。不到十二个小时后,第一批客人就将带着旅行箱入住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萨瓦斯来到日出酒店。已经有几十个人在打扫、擦拭,好让一切都完美无瑕。家具需要重新布置,饮品洒得到处是,垃圾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从清理的工作量可以看出派对的成功程度。
“早上好,帕帕科斯塔先生。”
“早上好,帕帕科斯塔先生……”
从停车场来到接待台,萨瓦斯已经听了十几遍这句话了。
职员都很清楚这家新酒店的规矩。闪闪发光的物件必须擦拭到可以映出人脸为止。白色的餐巾则必须白得耀眼。窗户必须擦得干干净净,就像没有玻璃一样。客房服务部的总管好似暴君。女服务员已经得到指示,必须把床铺得完全符合要求,否则就要卷铺盖回家。
“第一批客人是哪几位,科斯塔斯?”萨瓦斯问酒店经理。
“帕帕科斯塔先生,是两对来自日内瓦的夫妇,他们是一起来的。还有二十六个美国人。一队德国人。三十个瑞典人。六对英国夫妇。一些法国人。几个意大利人。剩下的人都是从雅典来的。”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目前来说,这个人数正好。”
“噢,还有布鲁切梅耶夫人,”科斯塔斯又说,“今天上午晚些时候,我们会派车去天堂海滩宾馆接她。”
一年前,布鲁切梅耶夫人来塞浦路斯度假,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十一月,她的侄女从柏林给她带来了稍厚一些的衣物(几件羊绒衫、休闲裤和一件羊毛夹克)、珠宝(每天吃晚饭时她总佩戴一件珠宝)和一些书。家具、家人的照片和她的皮草她都不需要。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她说,“在这里,我要的不多。只要有钱维持生活就够了。”
她每天需要的现金并不多,够给酒店员工小费即可,不过她经常给小费,出手大方。她每月的账单都用银行汇票支付。
每天,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她房间对面的黄金海滩,游泳四十分钟。早起的人(大都是附近酒店的工作人员)能看到她那柔软的身体在做例行热身。接着,那顶白色的泳帽就向地平线移动,然后返回。最后,她会坐下来,面对大海沉思。
“我游遍了世界各地的大海,”她说,“可这儿的最美。余生,我还能到哪里去呢?”
她在德国的生活并不会比这里更好。在这里,她的衣服有人洗,房间永远干干净净。在饮食这件事上,她就像个女王,而且,就和王室成员一样,她从来不需要去买东西或做饭。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总有各种各样的人陪在身边,她永远不会感到厌烦,而她之所以有孤身一人的时候,只是因为她愿意一个人独处。
从她那个能眺望海湾的阳台上,她看到日出酒店拔地而起,便下决心搬进那里的顶楼套房。她住的已是天堂海滩宾馆最好的房间,似乎还算舒服,但她知道,那座新酒店的档次更高。她卖了几件钻石耳环,估摸着银行账户里的钱足够她再花十五年。她认为这应该足够了,虽然她的活力能赶得上只有她一半年龄的人。
几个小时后,布鲁切梅耶夫人抵达了她的新家。天堂海滩宾馆的工作人员看到她离开都很遗憾,在他们心中她就像幸运女神。几位侍者把她的行李箱搬上正在等候的车子里。四个昂贵的箱子放在车里,两个放进行李厢,其余的放在前座。她自己提着一个与衣服搭配的手提包,说她会回来看他们,并仔细地交给每一个来送她的工作人员“一点东西”。
午饭时候,她已经在新的住处安顿下来。这是间套房,起居室连着卧室和卫生间。在她看来,这里就是一个辉煌的宫殿,墙壁上有巨大的镜子和一大幅法国风景油画,一对水晶枝形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家具装有套垫、拷边和流苏,衣柜豪华堂皇,还有一张四柱床。她的衣服都已顺贴地放进了双门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