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编纂过的书刊
我一生从事于教育,也从事于写述,说得好听一些,是门墙桃李,著作等身,若加以贬语,那就说成是坐了一生的冷板凳,爬了一生的文格子,没有什么出息的。
我的写述,自民初直到目前,所出的单行本,确有数十种,是否属于灾梨祸梨,那是另一问题,这儿不谈。至于参加编纂的书刊,也有好多种,可是印象不深,这些书刊,经过浩刦,大都被毁,有些已记忆不起,兹把有所记忆的,畧述一些,挂少漏多,也就顾不得了。
在抗战胜利,有位通文翰的书商屠诗聘,设中国图书杂志公司于上海福州路三八〇号,我和他是相识有素的。这家公司,和神州国光社为比邻。我购置一部神州国光社出版的《美术丛书》,屠氏为我代购,还打了一个优惠折扣哩。此后,他约徐蔚南、胡寄尘、钱化佛和我等为编委会,编刊《上海市大观》一书,蔚南、寄尘掌握上海市通志馆资料,予取予求,是不成问题的。这时我和钱化佛合撰《三十年来之上海》,经常到沪西进贤路钱氏家里去。钱氏喜集藏,举凡图籍、报刊、柬帖、照相、奖状、告示、戏单及电影说明书等,应有尽有,甚至什么证券、火柴盒,抱人弃我取之态。这些越年既久,都足反映当时社会的背景和生活的状况,屠氏为了搜罗这些图片,每星期总要赴钱家一二次,因此和我晤面的机会较多,他因我健于笔墨,便列入编委中,为他执笔了。还有一个原因,我旅居上海历有年数,视为第二故乡。如王韬的《淞滨闲话》、孙玉声的《沪壖话旧录》、胡寄凡的《上海小志》等,我都遍读了一下,觉得这些沧桑世变,一切付诸云烟,较近的变迁,诡谲多端,凌夷世道,倘不把它记述下来,嗣后钩沉探索,那就难以捉摸了。这一点,我是很感兴趣的,和编委诸君,羣策羣力,没有多久,书就问世,分上下两大卷,插图多至一千余幅,其中什之六七,都是钱氏供应的。惜是书印数不多,迄今已无留存。钱氏集藏,经“文革”运动,散佚大半,那么是书成为可贵的文献了。若干年前,有位孙文熙君拟把是书付诸重印,委作一前言,我也欣然应命,奈征订寥寥,也就废然而止了。
福州路不是还有一家中央书店吗?这是平襟亚笔名秋翁独资经营的。这家书店发祥于一部长篇小说《人海潮》。《人海潮》是在韬晦避难中涉笔,是因祸得福的产品。原来平襟亚得罪了女诗人吕碧城,碧城诉诸上海法院通缉襟亚,并出慈禧太后所绘观音像作为悬赏,襟亚改姓名为沈亚公,匿居苏州调丰巷,伹和我们几位星社同人,暗暗地还是交往的。他为消遣计,把目击耳闻的故事,写成了社会小说《人海潮》五十万言,由我为之编校,我且为他转请袁寒云书封面。结果是案由钱芥尘为和事老,调解撤销,襟亚携了这部稿子重回上海,在麦家圈办中央书店,作为是书的发行所,果然博得读者欢迎,然后移至福州路,再出《人心大变》《人海新潮》,业务乃蒸蒸日上了。
孙玉声是清末民初的老作家,他也在福州路办了一家上海图书公司,由一位俞姓的为他经营,居然也出了好几种书。我和赵眠云在苏州编刊《游戏新报》及《消闲月刊》两种杂志停刊了,我就把其中的短篇小说,整理一下,给上海图书公司,印为单行本,名《小说素》。又赵眠云在《小说日报》上连载的小说《双云记》,也是由我整辑,介绍给玉声付诸刊行的。
此后,鄞人徐步蠡,在霞飞路创中孚书店,发行通俗文艺作品,委我主笔政,出版了范烟桥的《茶烟歇》、王蕴章的《云外朱楼集》、周瘦鹃的《紫罗兰庵小丛书》、戚牧的《饭牛翁小丛书》、赵眠云的《云片》。又辑《三国大全》,未竟其功,中孚已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