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两次寻衅, 一次绑架了长公主, 一次是要取花眠和她腹中骨肉性命。但都避过了霍珩。
他们也会信诺,不敢轻易背弃誓言么。那么除霍珩之外的人呢,无论母亲、妻儿, 都是可以杀之泄愤的?
霍珩倒宁可, 明抢也罢, 暗箭也罢, 有胆识的都冲着男人而来。
“眠眠。”他揉着她的鸦发, 声音沙哑无比, 将脸深埋入了她的发间。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傅君集时,少年红着眼睛, 一把扯过颈边坠着一枚长命金锁的红绳, 就从他面前扔了过去,金锁砰地砸中了傅君集的鼻梁骨。
傅君集微微抿了唇,喜怒难辨地凝视着他。
“你是个大奸臣!”
骗子,都是骗子!
什么好处,什么叔父小孩儿,什么宠溺温柔,全都不过是假象!不过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儿子, 姓傅的坏蛋要利用他。这个奸佞邪徒,他怎么这么坏!
霍珩不争气地哭了,傅君集的目光动了动,他欲上前, 但手臂才抬起,霍珩猛地撤后一大步,不许他近前。
“玉儿。”
“你滚开!”霍珩红着一双冷厉的眸,咬牙盯着他,“我死也不给你当过河桥!”
傅君集的拇指指腹将扇柄按下,温眷如清风的浅笑透出淡淡的涩然:“我已走到如今这一步。你能让我过哪条河?”
彼时,这个冲动暴躁,一遇上事便火冒三丈,极不冷静的少年,才只有十三四岁而已,傅君集无法苛责他什么,何况他本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第一次相见时,他瞒了霍珩,这算作欺骗,无可辩驳。
霍珩睨着他,胸膛急促而激烈地起伏了十几个来回,终于是定了定神,他转头说道:“你滚,再不要来寻我!”说罢,他大步离去。
这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姓傅的,以为彻底摆脱了他。他也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父亲,自己在老家可还有什么亲眷没有,霍维棠含糊其辞,说不清楚,霍珩心凉如铁,觉得傅君集是他亲叔叔这件事八成是真的。
回想从前相交,都是他找上前来。姓傅的似乎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便发现他在哪,每一次他出现的时机都太巧了,最初是在城南梅林之外,陆家宴飨,请霍小郎君压阵,霍珩吃了几盏酒,发起酒疯,当场砍了二十几株梅花树。醉眼惺忪之际,约莫也认识到自己铸下大错,于是拔腿便跑,跑到澄湖尽处,在一片垂柳残线的吹拂之中,一道雪白的身影从身后冒出,笑容淡淡的,身上有股沁人的冷梅香。
“跑了,树就不是你砍的了?”
霍珩猛地回头,树后,一道修长的影,如流水出姿,隽秀端雅。是个好看的男子,高鼻梁薄红唇,但没有半点女气,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霍珩掌中的石头倏地飞出,飞石于水面上一荡一荡,连环跳跃了十几下,终于偃旗息鼓,沉入了水影底下。
“多大了,还玩孩子把戏?”
那人笑道,但没有半点批评的口气。
霍珩心里不大自在,“十二了。”
“看来也还不大。”他算算日子,问了他的生辰,霍珩从不忌讳有人在背后扎小人咒他,随口就说了,傅君集沉默了片刻,澹澹笑说,“你脾性似长公主。”
不然?似他怯懦谦卑,一点本事没有的爹?霍珩扁了扁嘴。
“长公主也不是不好,但火暴脾气,冲动易怒,行事恐有诸多吃亏之处。”这是第二次见面时,傅君集对霍珩说的。
当时霍珩因为偷偷跑出去练武,被长公主抓获,当场扣着用鸡毛掸抽了臀部七八下,霍珩又气又不服,便跑走了,一路从澄湖窜回了霍府,忽然想到父亲不在长安,为了一点木材人又不知去哪了,霍珩无投靠之人,荒唐地感到了委屈。
傅君集出现的时机太精准了,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淡淡的,然抨击长公主时,让霍珩觉得他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