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背夫

神山周围的一切万物都在围着神山转。

在一次转山途中,我看到一条虔诚的长毛狗。据向导说,这条狗是神山的常客,每年到转山季节,它就会跟在任何一个转山客的后面,转山客走,它也走;转山客停,它也停。一位司机告诉我,他在几年前的转山过程中,遇到一条小狗,始终跟着他,转完全山。后来,他就把这条小狗带回家,他说,这是神山赐给我的礼物,我不应该推辞。还有一次,他在转山途中遇到一只猫,那只猫本来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可看到他时,却精神一振,在两天的转山途中,这只猫和他形影不离。现在,他的家中有一条狗和一只猫,司机说,他们可都是转过山的,是神狗、神猫。

背夫并不仅仅是男性的专利,在神山近一半的背夫是女性。

像是被神山吸引过来一样,神山周围的一切万物都在围着神山转。有人曾对我说过,他们有一次转神山,一头野驴在他们不远处时停时走,若即若离,如同向导指引着他们,直到转完神山,野驴才消失不见。

藏民们的虔诚,可能还表现在他们对高反症状的适应。神山脚下的藏民,早上6点出发,晚上7点就能转完一圈。这种速度,是其他地区的人无法比拟的。

去神山转山的人还有一种人,他们是虔诚的佛教徒,但从来没有把转山当作是修行,这些人就是背夫。

背夫的年纪都不大,年轻力壮,专业给转山人背负重物。有的人虽然不到三十岁,但至少已转山百圈。我曾问过一位背夫:你转山100多圈了,怎么还没有立地成佛?

他能听懂汉语,而且说起汉语,水平很高,并且对转山有很深的认识。他说,我们转山收客人的钱,这不是虔诚的修行,所以我们转一万圈,也不能成佛。

我笑着问他,既然你知道这不是虔诚的修行,为何还要当背夫?

他严肃地说,等把你送走了,我会自己转山,现在是工作,之后我会去修行。

说完这段话,他马上又变回活泼,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向前小跑。我有时对他们这种行径大为羡慕嫉妒恨,你走得是那么艰难,而他们就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更让人气愤的是,有时候他们会跑到前面几百米处睡一觉,当你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好像未卜先知,一骨碌爬起来,拿出水杯,倒上水给你。你喝完水气喘吁吁时,他们又跑远了。

当然,和他们在一起转山,是很快乐的。他们有独到的开玩笑的手法,在某次转山中,一个小背夫指着走在前面的我的队友,小声说,他肯定转不下来。

我那位队友人高马大,哼哼着,仰着脑袋向前挪动,据我的经验,他应该是转不下来。于是我问小背夫:你有什么根据吗?

路上遇到和母亲一起转山的小姑年,她那微笑的表情和八年前那个小姑娘的表情一样。

小背夫捏着自己的脸,向外面拽了拽,说:他肉多。

正如小背夫所料,当天晚上休息时,我的队友躺下去,第二天死活不起来,转山成为泡影。

像这位“肉多”的转山人,我遇到很多。他们没有信仰,来神山,只是来旅行,再向深里谈,无非是挑战极限。这些人当中,十个中转下来的不会超过四个,绝大多数人都会在中途放弃。即使完全转下来的人,因为疲惫和高反,也发誓绝不会再来。

请小姑娘帮忙“指路”。神山下的孩子们笑容总是很纯真,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已经被烈日灼成了黑炭脸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