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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我是否睡着了,总之,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房门敞开着,能够直接看到外面的行人。室内则依旧散乱着满地的万元纸币,一切如故。我又转头看向书架上的闹钟,却惊觉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我果然睡着了。我尝试着坐起身,竟比较轻松地做到了。可喜的是,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于是我站起来,在只穿着内裤的身体上套上已经晾干的T恤和牛仔裤,随后缓缓弯下身来,捡拾地上的钞票。
我打开壁橱,从里面取出头盔和护目镜。头盔里还塞着我的手套。我拿着装备走向鞋柜。在鞋柜深处,存放着我只在冬天使用的摩托靴,它们此时正可怜兮兮地被折成两段。我把它们拽出来,套在脚上。
关上门,我正准备上锁,却停住了动作。因为昨天被狠揍一顿,爬回来后连开门都险些要了我的小命。因此我把钥匙扔回室内,只把门合上便离开了。反正里面也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
我的膝盖、脊背、腰部和面部还是很痛,但从昨晚一直把我折腾到黎明的那种高热和苦闷已经奇迹般地消失了。现在的我虽然不能跑步,也已经能够正常行走。就连原本肿得睁不开的那只眼睛,现在也能勉强看到东西了。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跟昨天完全是天壤之别。就算我只是缓慢地行走,也很快便出了一身汗。蝉鸣声从远处传来。这浑身大汗的时节,总是少不了嘈杂的蝉鸣。
我之所以没能保护好理津子,就是因为自己实在太软弱了。我必须正视这一事实。身为一个男人,绝对不能用任何理由给自己开脱。
刚才的我实在是太窝囊了,窝囊得让我笑都笑不出来。就算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些人,至少也要冲上去踹上两脚。可是,我却害怕再次受伤,害怕失去性命。但事到如今,没有了理津子的我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这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穿过京滨急行线的路口,我来到第一京滨。朝着六乡桥方向拐了个弯,我直直地沿着第一京滨的高速公路走着。
第一京滨的公路旁有家摩托车店,我以前那辆被撞坏的W1就是在那里买的。因此,我也算是店里的熟客了。
来到店前,只见门口停放着几辆二手摩托车,都是排气量五十毫升或一百二十五毫升的货。
“咦?原来你还在东京啊?”
老板朝我招呼一声。
“听说你住院了?真够倒霉的啊。”
他口无遮拦地说道。
“我的W1寿终正寝了。想再弄辆别的。”
我低声说。
“现在有什么好货色没?”
“你等等。我这里新进了一辆本田CL72,哦对了,还有辆W1S。”
“W1S?!”
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对。六八年款,马力五十三。”
我真是太幸运了——W1对我来说,简直如同手脚的延伸。
老板从里头推出来的W1虽然不是崭新的,但只一手油门,便听到了我所熟悉的Cabton消音器的吼声。排气量六百五十毫升,垂直轴双缸发动机,我的W1又回来了。
我把身上的二十万日元全数交给了老板,用找回来的一些零钱买了汽油。我戴上头盔,套上护目镜,随后又戴好手套,挂上一挡。片刻之后,我便离开充斥着蝉鸣的蒲田,一路向东名高速疾驰。
上了东名高速,我保持在左车道上,一路把油门拧到底。换到二挡之后,摩托车的前轮浮了起来。
我愈发认为,自己是个毫无可取之处的平庸之辈。这甚至不用理津子的母亲来特别指出。今天,这种想法已经达到了顶峰。
我思考着,十九岁的自己究竟有些什么呢,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摩托车。我当时对摩托车热衷不已。无论是下雨天还是大冬天,我都会开着车出去兜风。无论我的心情多么沮丧,只要跨在摩托车上拧动油门,心中一些小小的自信就会被唤醒。我坚信,只要骑在摩托车上,自己就不会输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