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芝加哥刑事法院1 五楼的审判室天花板很高,大理石的墙壁,围绕证人席的桃花心木栏杆擦得锃亮,不同于下面几层楼的审判室那么狭窄(那里有厚厚的玻璃将旁听者与审判人员隔开,环境就像一个发放驾照的场所)。看样子,还真像是一个正义得到伸张之处。

审判是在星期一开始的。因为我即将出庭作证,所以不能出席庭审;但我有一个朋友在电视台“十一频道”,他也是制片人,认识另一家电视台在场采访的速写画家,请那位画家告诉了我具体情况。第一个证人是警方探员。在接受助理州检察官柯克•瑞安讯问后,他确认杀死受害人的子弹来自一只38口径左轮手枪,不过他们一直都没找到那把枪。接下来是法医。他说明了受害人死亡的原因及方式,以及从受害人指甲里找到的一些碎屑,DNA测试结果表明与桑托罗的一致。

瑞安然后领着受害人的母亲陈述证词。玛丽的母亲于是眼泪汪汪地陈述了一番。她说,玛丽·乔是个听话孝顺而且有进取心的孩子。因为钢厂发生事故,玛丽的父亲终生残疾,她自己只得打两份工,但都只能挣到最低工资。玛丽·乔立志改变处境,读了夜校,希望将来在卢普区2 做一名办公室簿记员。

“可现在,我可爱的孩子离开人世,我们的生活全都给毁了,”她泣不成声,并且很夸张地指着桑托罗说:“都因为他!”

布拉谢尔斯没有在盘诘中将她驳得体无完肤,而是旁敲侧击,淡然指出这么一个事实:即她和丈夫跟桑托罗多次见面,甚至曾邀请桑托罗到他们家吃饭。

接着检方指出,玛丽·乔遇害那天晚上,她和桑托罗都出现在了湖滨客栈。湖滨客栈是个不上档次但很安静的街区酒吧,离卡柳梅特公园不远,单身女子偶尔进去喝杯啤酒是不会受到骚扰的。酒吧侍者作证说,玛丽·乔大概十点钟的时候进来,要找桑托罗。他知道桑托罗是个码头工人,口袋有了现钱才来这里。那天晚上,桑托罗大约午夜时分才出现。侍者说,当时他显然已经喝了几杯,当玛丽·乔责备他迟到的时候,他反唇相讥。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侍者告诉他们,要吵架就到外面去。几个小时后,卡柳梅特公园内船舶下水处就发现了玛丽·乔的尸体;检察官特别提醒陪审团注意:尸体就在桑托罗的小车旁边。

检方的主要证人就是玛丽·乔的闺蜜,朗达·迪萨皮奥。她们同在一个学校上的学,加入的同一个天主教会,玛丽·乔还是朗达·迪萨皮奥婚礼上的女傧相。朗达体态丰盈,染一头金发,戴一身珠宝,口抹猩红的唇彩。她作证说,玛丽·乔一直在抱怨桑托罗不仅是个穷光蛋,而且没有志气。她还说,玛丽·乔觉得桑托罗不但言行粗鲁,而且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她很后悔自己竟然跟桑托罗搅在了一块儿;其实,就在遇害的那天晚上,她正打算跟桑托罗分手。

布拉谢尔斯立即表示反对,说她的证词纯属道听途说。法官对他的反对表示支持;但布拉谢尔斯煞有介事地申请延期开庭,立即遭到否决;不过,法官指示陪审团不予考虑这名证人的评论。

不予考虑?真像是闹市区出现了粉红色的大象,却呼吁人们一定不要大惊小怪一样。

瑞安结束了讯问,布拉谢尔斯走向证人席。他再次决定不在盘诘中攻击朗达,不过也确实指出朗达一些言辞前后不一之处,逼得朗达承认自己并不清楚桑托罗和玛丽如何相遇、也不清楚当晚他们为何争吵;布拉谢尔斯便为自己赢得了几分。速写画家还跟我说,朗达从证人席走下来时,还用纸巾揉擦双眼。

星期二,检方自动停止提供证据;这时的形势本来已经对被告方有利了。布拉谢尔斯却说,这正是陪审团喜欢的那种案子,容易让人根据情况推测出真相:男友喝得烂醉,跟踪怒气冲冲的女友;女友将他甩掉;男友勃然大怒,开枪打死女友。这样联系起来分析,案情很容易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