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傍晚五点,布拉德终于收起了卷尺。“我想我们收工吧。”

“好啊。”艾丽丝几乎想拔腿就往装卸码头跑。他们只努力绘成了两个楼层的平面图,但她根本不在乎。

“明天一大早我再在这里与你会面。”

艾丽丝几乎厥倒。她并未同意周日也工作呀。该死!“呃,好吧。几点?”

“噢,不太早。这样吧,还是早上九点,行吗?”

“行,”她咬牙切齿地说。布拉德有点不高兴。

在回家的路上,艾丽丝觉得自己需要喝一杯。这毕竟是周六的夜晚,她值得放松一下。就喝一杯。除了付洗的衣物和没洗的餐具,家里没啥其他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钟爱的酒吧“幻觉俱乐部”红色的墙壁和染色的天花板还是两夜前她离开时的样子。埃莉依然在吧台柜台里面,好像她睡在那里。染黑的头发、鼻环和刺青,她与艾丽丝简直有天壤之别,不过,埃莉是她最近似挚友的朋友,尽管出了酒吧她俩几乎从不交往。她们是两年前在俱乐部相识的,当时艾丽丝申请了一份周末工作。

除了啤酒和香烟,她俩没有太多其他的共同之处。当艾丽丝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她俩之间的友谊时,还真有点伤感,只是她不太喜欢那样想而已。她没有太多的女性朋友。没有任何女朋友,真的!工程学院里其他女生寥寥无几,而且都十分敏感或者沉默寡言得让人难受,或者两者兼有之。更加糟糕的是,她们平淡乏味。她们来自好家庭。她们举止端庄。她们是好姑娘。她们不骂人,不抽烟,也不随地吐痰。尽管艾丽丝不愿承认这一点,但其实她只是她们中的另一名成员。她出席每堂课,递交每次作业,严格按要求去完成学业。

艾丽丝在她平时常坐的酒吧高脚凳上扑通坐下。埃莉倒了两杯柠檬威士忌鸡尾酒,抓过一个烟灰缸。常客们还没有陆续光顾,大学生联谊会的青年们还在度暑假。整个酒吧只有她们两人。

“在苦海里过得还好吗?”

艾丽丝不得不每天坐办公室,埃莉一定认为很有意思。其实即便全世界都认为她应该干点正经工作,她也毫不在乎。埃莉是个

已经读了六年的艺术生,还没有毕业的打算,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要让父母和老师高兴。她无拘无束。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艾丽丝勉强笑了笑,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好得不能再好!小费收益如何啊?”

“惨透了!如果情况再不好转,我得找一份正式工作。”

埃莉永远不会寻找正式工作。

“挺漂亮的刺青!那是新的?”

她左手臂从上到下复杂精细壁画似的刺青上新添的那个刺青是一只骨骼手托着两颗骰子的黑白图像。

“是的,小姐。今天早晨刚揭掉绷带。它源于我曾经读到过的这段尼采语录:‘最伟大的献身精神是为死亡而直面风险、危险和投骰子。’”

“哇!”艾丽丝点点头,尽量不去细看骨头周边那片红肿发炎的皮肤。她从来没有勇气在自己身上写些擦不掉的东西。那刺青看上去挺痛的。

“那么你怎么样啊?”埃莉问。

艾丽丝很兴奋她总算有些趣事说说了。她经常想埃莉会否觉得她非常乏味,或者是否只是勉强忍受她这个经常光顾酒吧的工程学书呆子。“你可能不会相信今天我去了哪里。我一整天都在测绘市中心那栋奇怪的废楼。那栋楼里怪透了!”

艾丽丝向埃莉讲述了大楼自助餐厅里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

“说你喝了那杯咖啡!”埃莉笑着说。“那是栋什么楼?”

“克利夫兰第一银行。一九七零年代倒闭了。听说过吗?”

“没有。”

“我想它大约是在城市破产那个时候倒闭的。不管怎么说一个城市怎么会破产呢?”艾丽丝把她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