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第二天,蒋易森没有来,电梯口外贴着一张告示,台里没有批准他的辞职,而是停职停薪三个月。
同事们都围成一团看着,纷纷表达着可惜,也有不满,欧朝光抬了抬眼镜,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出了人群。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她,她的名字统统被抹去,她依旧是安分守己的新人记者。
只有裴安琪,她默默地走出来,经过她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邑浔抿着嘴唇,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没有开口。因为,她们各自为对方保守着一个秘密,她们默认达成了契约。
江邑浔没有给自己安排采访,她特地请了假,驱车赶往蒋易森的家。敲门的时候,她紧张得心脏狂跳,仿佛回到当年初生牛犊的时期,依旧是鲁莽又笨拙的。
门铃响了几下,有脚步声传来,她强迫自己不许逃,要敢于面对。门打开,她震惊了,钟岭穿着睡衣立在门内,时光仿佛疏地回到从前,那一次,也是她来开的门。她吞了口口水,嗫嚅地出声:“钟主播,你也在啊?”
钟岭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蒋总监,我、我是来道歉的……”
“是啊,要不是你,易森也不会被停职,算了算了,你走吧。”她说着就要关门,江邑浔急忙伸手挡住:“钟主播,你就让我见见蒋总吧,不当面向他道个歉,我过意不去……”
“不用了。”蒋易森的身影出现在门里,他穿着铅灰色的居家服,和钟岭看起来竟仿佛夫妻无异。江邑浔也觉得脚步重了起来,她立在门口,垂下头:“蒋总,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的坚持,你也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只不过,”她抬起头来,眼睛里竟微微有了湿意,“蒋总,我并不知道自己被黎家利用,我不知道会有那么多隐情,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眼底潮水般涌动着什么情绪,带着天灰的窒息和绝望,蒋易森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可以是自信猖狂的,可以是妩媚动人的,甚至是与他作对锱铢必较的,但绝不会是此时此刻,这般脆弱无力的。他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江邑浔,或许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他又何尝不是。
“我相信你。”他凝望住她,轻轻地开了口。
江邑浔的眼泪瞬间滑下脸颊,她震惊地看向他,眼神里有一丝温情稍纵即逝。她想哭,又有些想笑,低头迅速把眼泪擦掉,忙不迭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她急忙跑回电梯处,幸而电梯就等在这一层,她直接钻进去,靠到镜面就捂住了嘴唇,哭着哭着却笑出声音来,镜子里的自己好狼狈。
出了电梯走到楼道外,倾盆大雨不知什么时候瓢泼而来,她没有带伞,车子停在了小区外,走出去还有很远一截,她被困住,只得在原地等候。就在她等得没了耐心,准备冲进雨里,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她回过头,蒋易森握着一把伞走到她面前。
“刚刚到阳台才发现下雨,幸好你还没走,”他走到她身边,撑起伞,然后低头看向她,“你车停在哪里?”
江邑浔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下巴上干干净净,一点胡茬都没有。嘴唇还是薄薄的,常常抿着,不爱说话。鼻子很挺拔,曾经最缠绵的时刻,她大着胆子咬过。眼睛,眼睛是海一样的深远,可以卷着飓风,也可以温柔地包容万千。
老大,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啊。
她迅速低下头,生怕自己的情绪异常被他发现。两人并肩走入雨中,他的气息被铺天盖来的雨水浇散,她深呼吸,这才感觉自己回复了平静。
他把她送到了车里,嘱咐了几句开车小心,便退后等在一旁。江邑浔发动了车子,他又突然上前,收起伞,把伞从窗口塞进去:“伞留给你吧,这个时候台里车位肯定满了,你未必能找到离门口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