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下了班后,江邑浔开着车到处转,终于在一家回迁小区旁的菜市场里找到了配钥匙的小店,她把纸巾包着的口香糖小心翼翼翻开,师傅为难地接过,只说试试看。她抱着包等在一旁,没有钥匙做模,师傅的动作很慢,却也很细致,等到无聊,她直接到菜市里转了一圈。从前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公主,后来为了他学着煲汤做菜,再后来独自在国外,早就能和厨房友好共处。
买了些蔬菜回来,钥匙已经做好,她付了钱,小心翼翼地串到了自己的钥匙扣上。菜全部堆在副驾驶座,她正要开车回程,有电话进来,是搬家公司的电话,她这才想起自己早就约了他们,此时她购买的家具都已经送到了小区楼下。她立刻掉头赶往了那栋高级公寓小区,熟门熟路,她连带上等红灯的时间,二十分钟也已经顺利抵达。
这个点,她拿不准蒋易森在不在家,为了以防万一,她套了一件搬家工人的工作服,印着公司名称和电话,乍一看是察觉不到异样的。和梨花巷的独栋别墅不同,这里的家具尽管便宜,却把家里堆得满满当当,她几乎是凭借着记忆,把这个家拼凑成和从前无异,客厅的米色布艺长沙发,白色的宜家餐桌靠墙放着,厨房里也是各种锅碗瓢盆,洗手间的浴帘都是莲蓬头的蓝色水滴。卧室的布置更是一模一样,床垫抵着墙,墙壁上贴满了电影海报和杂志彩页,衣柜也是简易的,和书桌连在一边,椅子是粉红色的转椅,软软的,她常窝在里面看小说。
她稍微整理了下走出房间,却立在了次卧的门口。她愣了愣,上前旋开了门把,空荡荡的房间,雪白的墙壁,曾经也有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画着五彩斑斓的妆容,说话风风火火,带她摆地摊,帮她煮醒酒汤,还要替她挡刀子。
孙火火,好久不见了啊。
她重新关上门,握着门把站了一会,重新抬起头来,眼睛依旧是清澈明亮的。
她的衣物大多还留在了梨花巷,她想着回去带几件到这边来,等电梯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抬了抬头,然后直接爬楼梯上到了八层。站在802的门口,她紧紧捏住口袋里的钥匙,趴在门上停了片刻,却也不敢确定有没有人在。她抬起手,试着敲了敲门,一秒、两秒、三秒,门内突然响起询问声,她吓得心脏擂鼓般跳动,张口就喊:“您有快递!”却在话音落下的片刻掉头就跑,藏身在楼梯间,接着她听到门开了,再接着门关上了。她松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平息,却不由笑了起来。她重新探出身,门已经紧紧掩上了,她看了很久,然后脚步轻松地走进电梯里。
她并没有搬进702,那里不是她的定居地,而是一个避风港,是她心中的执念,在她累了的时候,回到那里或许可以找回一点元气,在她走得偏了、远了,忘了来路的时候,回到那里她就能重新找到一点方向。
乘着夜风回去,她突然想来点酒,找来找去,酒友也只有郑谦予。尽管他很忙,但难得就是她一呼必应。两人开着车绕着郦江城一圈,最后买了啤酒坐在江边堤坝上,江水静静流着,有渡轮在江面上闪烁着灯光。她举起酒瓶子与他碰了碰,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郑谦予忍不住咋舌:“你现在这么能喝,他知道吗?他要知道,你也装不了醉了,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你呀,就是个心机婊。”
她挑眉,颇不以为意:“有心机怎么了?哪个女人在男人面前没有心机过?不过,”她凑到他的面前,“你说我是不是魅力不够?为什么他对我的勾引都毫无反应呢?”
“你希望他有反应?”郑谦予反问。
她沉默下来,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喝一口酒,然后环抱住了膝盖,“我都不懂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了,好怕自己会迷失,有时候会看不清前方是什么样子。谦予,我想了很久,我发现我并不恨他,我并不想他怎么付出代价,我也不知道找出真相后,自己会不会开心,但我总不想爸爸白死,总不想爸爸的家业白白葬送,也不愿让荀依江白白地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