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成长1

回到酒店,庭霜冲掉身上的沙子,去收拾行李。

“箱子你带回家吧,我只带手机钱包证件就行。”庭霜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还有充电器。”

“我跟你一起走。”柏昌意说,“东西我来收。”

庭霜呆了一下,说:“噢……”

从沙滩上回来以后他的反应就有点迟钝。

手机屏幕上有祝文嘉发来的解释信息:我也是回了国才知道的。

庭霜坐在地上,看了屏幕好久,才打下一行字: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打完却又删了,改成:等我回来。

发完消息,他点开浏览器,搜索:脑出血。

无数词汇没有章法地涌进他的眼睛里:急性期病死率,高血压,吸烟,情绪激动,后遗症,突发,去世。

“准备走了。”柏昌意把手伸到庭霜面前。

“……嗯。”庭霜把手递给柏昌意,让他把自己拉起来。

坐车去机场,一路上的时间很难捱。

候机的时间也很难捱。

庭霜想去抽根烟,想到刚才查脑出血的时候看到的内容又忍住了。

“我后悔了。”他忽然对柏昌意说。

柏昌意没有说话,等他继续。

“我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庭霜低头看着自己双脚间的地面,“我后悔出国读书了。我也不该气他。”

他说几句,安静一阵,柏昌意一直听着,什么也没有说。

“我去下洗手间。”庭霜说。

他去了挺久,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子。

“我买了双鞋。”他对柏昌意扯出一个笑,眼睛里带着一点希冀,好像他的命都悬在这个问题上,“你说他能穿上吗?”

柏昌意看着他:“能,当然能。”

“屁。”庭霜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我连他穿多大码的鞋都不知道。我一年就给他打一个电话,现在他妈在这儿难过给谁看?他出了事,不怪人家不告诉我。”

他发了一通火,也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火发完,没有了愤怒做掩饰,脆弱便再也隐藏不住,他把头靠在柏昌意肩上,低低地说对不起。

柏昌意摸了摸他的头:“去吃点东西。”

庭霜摇头。

他没胃口。

在飞机上的十一个小时他几乎什么都没吃,也睡不着,就一直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升到看不见的地方。

柏昌意知道他需要的不是食物,也不是睡眠,他需要一个人去想一些事情,然后成长,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

祝文嘉和司机在机场等他们。

“爸怎么样?”一见面庭霜就问。

祝文嘉说:“还没醒。”

不是好消息,至少也不是更坏的消息。

祝文嘉看了一眼柏昌意,问庭霜:“你们吃饭了吗?我们是先去医院还是——”“去医院。”庭霜说。

“我也这么想的,估计你也没心思去其他地方。现在两点半。”祝文嘉看了一下时间,对司机说,“我们快一点。”

icu探视规定严格,只有每天下午开放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从三点到四点,一次最多两个人探视。

车上,祝文嘉坐在副驾驶,庭霜和柏昌意坐在后排。庭霜看见车上放的照片,一张小小的合照,祝敖,翁韵宜,中间是小时候的祝文嘉。祝文嘉出生以后,每年他们都要拍全家福,庭霜从小就不肯去,祝敖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去。后来他长大了一些,和翁韵宜关系缓和了,也愿意跟祝文嘉玩了,但他们都习惯他不去照相了,没人再问他要不要去拍全家福,连他自己都觉得全家福里加了他反而别扭。

现在他看到车上的全家福,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没有家的人。他父亲有自己的家庭,他母亲也有自己的家庭……

“ting”柏昌意喊。

“嗯?”庭霜回神,低头看见柏昌意的手机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