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翌日, 宁和晨起,见远山朝日朗朗红润,照得天地间一股兴兴向荣之气, 心中也不由油然生出一股欢喜。
她站在后院的细柳下静立吐纳了一会儿, 便借这清明晨光运起了大日化金诀。
到了宁和如今的境界, 纳灵吐息已不必再非得循规蹈矩地盘膝而坐了。行立躺卧,一举一动, 无处不是修行。
身畔一道若有若无的冷风轻轻地刮过,宁和仍旧微微仰头望着天际,不曾回头,唇边却略略扬起了几分笑意。
在她身后两步处,淡淡浮动的黑光散去,一身黑袍的宁皎现出身形。见宁和周身灵气涌动,知晓她正入定,也不出声打扰,就立在那里,片刻后,同她一样闭目纳灵吐息起来。
又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 天边红日之光越发明亮,树下的宁和微微仰着面庞, 淡淡的金光在她的光洁的皮肤下细细地
浮现又散去, 天地浩然之气无形涌动, 又将她青色的袖袍轻盈地撑起鼓荡,仿佛一道无形的漩涡朝着四周涤荡开去。
立在她身后的宁皎也受这股风旋所引,一身黑衣猎猎翻涌, 但却未曾被这股看似轻柔实则绵有锋芒的力道推开,反而受其容纳, 包裹在内,受其哺喂,得其益处。概因他与宁和相识已久,这一路相随相伴,师生二人间早已是气机相连。
宁和微微抬着头,望向天际的双眼墨白分明,眸光清正平和,只左瞳中随着灵气每流转一轮,便隐隐有一枚粉色花影轮廓浮现明灭,极轻极淡,仿佛水滴滴落时溅起的一圈涟漪。
每当这花影显现时,宁和心神之中便是一清,只觉天地间万事万物都仿佛再明澈不过。
就在此时,耳边听得几声模糊的鸣叫,那鸣声“吔呀吔呀——”地凄厉,像是鸮类嘶鸣之音。
四周树草湖山,院外远处还有荒林,听见些鸟鸣再寻常不过。宁和正潜心修行,本无意多作探寻,但不知怎的,只觉得心神一动,下意识忽然循声回头望了一眼。
晨光映在她黑色的眸底,左瞳之中花影又一次水滴般浮现。刹那间,宁和望见一抹灰白长影从屋檐后角掠过,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隐没不见。
若于凡人而言,尚有目力不及之说,可宁和身为修士,能叫她也觉得速度极快的,那就绝非寻常了。
那是一只灰色的鸮鸟,体型颇大,形如牛犊。
宁和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此鸟必为妖类,且恐怕还应有些极为不妥之处。她用左瞳看去时,仿佛看到那大鸟腹部于那灰色被羽间似乎生有一圈若有若无、形似人面的斑白色花纹,殊为邪异。
修士五感通达,承感于天地,修为越是高深,心中越能冥冥中觉察出诸多系挂己身的因果联系,就仿若一种直觉。
宁和方才那一瞥便是先隐隐有感,随即立时想起因由来——是那“报丧鸟”。
她此次前来,在偶然与周兄重逢之前本就是为寻此鸟而来,欲要探查是否真有那妖鸟戕害幼童以食其魂魄之事。
而方才那鸟,观其形听其声分明正是鸱鸮之类,又身为妖物,出现在此地,恰正应上了那说书的老郑头所说,兴许正是那头“报丧鸟”。
想来这才叫她心生所感。
既已见其行踪,她自然是要追去看个究竟的。
于是宁和足尖微动,身形从细柳间一掠而过,转念间已经追出了数十丈去。
周琛书这处小院前后三进,那大鸟所落之处正是后院方向。宁和昨夜与周琛书在前院吃食饮酒,散席后便宿在堂后的客房里,不曾去过此间后院。
从高处看,只见成片的榴树,枝叶丛丛细密,褐色屋檐掩在下方,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