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宁和在这周围转了转, 发现此间附近数里之地,漫山遍野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人在里面走,好像处处瞧着都一样, 总也绕不出去。
宁和逛得稍远了些, 险些迷路, 最后循着水声才终于又找了回来。
大概又是某种阵法的缘故吧。
自从庄岫云消失之后,这竹林之中的天时便好像又重新运行了起来。日升月落, 宁和既出不去,每日无事可做,便在溪边寻了块石头打坐修炼起来。
正如庄岫云所言,此处灵气之浓当世罕见,实乃修行之人观灵养气的绝佳所在。宁和睁眼后略略一探查,便发觉就这半日功夫,几乎就能抵上自己在外时月余的积攒,不由啧啧称奇。
她收势起身,先去看了看自己插在溪边的那根枯枝。宁和想,庄兄要自己种活它,可那树枝瞧着分明是死了, 又要如何能活过来?
但当宁和走过去,蹲身细看时, 却发现那枯枝外头原本那层褐色的树皮, 似乎隐约变青了一点?
宁和有些意外, 忙又从溪中掬了些水浇给它。万物有灵,能种活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给那树枝浇完水, 宁和俯身半蹲在溪边,看那溪水实在清澈可爱, 没忍住脱下鞋袜,又解下双臂上缠绕着的布巾,就这水洗浴了一番。
天气晴朗,阳光照在溪畔,将宁和金灿灿的双足与双手照得灿灿发亮。
宁和低头看了眼,面露苦笑,感叹道:“唉,我如今倒当真称得上一句‘金尊玉贵’了!”
“原来你身上沾了这个。”忽有一道淡淡男声从身后传来。
宁和猝不及防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庄岫云负手站在自己身后几步外,淡淡地望着自己。
“庄兄!”
宁和忙将衣袍掩上,站起身来。
这么多年她虽然早已习惯了与男子们平常相处,但也知道男女到底有别,袒露身体实在太失礼节。
宁和理理袖袍,定了定神,才又复自若神色,口中道:“庄兄,你怎来了。”
庄岫云缓步行来,目光落在了那截被宁和插土里的枯枝上:“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将我的树种活。”
“大约是活了吧,我见它外皮变青了。”宁和也跟过来,有些好奇地问:“原来这是棵树么?”
庄岫云低下头,盯着那枯枝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是活了。”
他轻舒了口气,望向宁和,语气很和缓:“我的树活了,要多谢你。”
“庄兄客气。”宁和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每日浇了些水。”
庄岫云没在说话,忽然将目光落在宁和袖口处,道:“你沾了臭金水。”
宁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苦笑着将自己金灿灿的双手抬了抬:“是啊,这东西沾上就如那附骨之疽一般,真不知如何才能洗去。”
“洗不掉的。”庄岫云说,“此物为青云子所炼制。他曾说,这世间金银铜臭,如同涛涛之洪流,无论善人、恶人,无论你愿,还是不愿,都被裹挟其中,一旦沾上便逃脱不得。”
他平静地望着宁和的眼睛:“臭金水,沾之即不可去。”
听他说无法祛除,宁和心中虽已有准备,也还是叹了口气,道:“好罢,我知晓了。”
庄岫云看了她一会儿,又问:“你心口之处,可是有什么东西?我见你沾这臭金水当已不止七日,此时本该已化作金像一樽。”
宁和愣了一下,才将心神一动,微微张口,吐出一朵橘红火焰来,捧在掌心里,拿给庄岫云看。
橘火灵动,内有冰珠剔透。
“想是因它之故。”宁和道,“就是不知到底是这火的功用,还是里头那枚珠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