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中)
◎ 梁院中,春星将程垚换下的衣袍拿到院中,上头油迹斑斑,她先用皂夹粉团沾了水抹在上头,细细搓了……◎
梁院中, 春星将程垚换下的衣袍拿到院中,上头油迹斑斑,她先用皂夹粉团沾了水抹在上头,细细搓了搓, 然后放置在一旁, 然后又去打了几桶井水来。
“公子, 你现下若是不歇息,那我就捣衣服了。”她朝窗内的程垚道, “上头的油点若是现下不洗,摆到明日怕就洗不干净了。”
程垚换了家常旧袍,心思尚在别的事情上, 压根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只应了一声。
春星隔着窗子,看见自家公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打小看惯了他这般模样,也不以为异,自取了捣衣杵, 在月光下咚咚咚地敲。
程垚犹在出神,自从军中回来,他便一直在思考为何朝廷在军饷上要克扣烈爝军。东南战事耗费了国库中的大量钱两, 他是知晓的,但怎么也不该挪用北境的军饷。
难道圣上是有意为之?
圣上就不担心因军饷不足折损兵力吗?
又或者, 圣上早就认定烈爝军自有生财之道, 所以才克扣军饷?
……
冷不丁, 祁楚枫笑眯眯的样子复浮现在他眼前, 程垚脑子便有点乱——祁楚枫与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姑娘, 甚至是所有女人, 都不太一样。在宫里,便见她君前奏对,进退有礼,不卑不亢。而今在军中,大概是因为回到她自己地盘,她嬉笑怒骂,随心而为,难得却无一丝一毫越距,也不会让人反感……
也不知是因为晚上饮的酒太烈还是吃的羊肉太扎实,心绪杂乱,程垚拧了拧眉心,想把心思复拉回正事上头。此时听见外间院中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隔窗望去,他方才看见春星就着月光在洗衣裳。他连忙喊住她,然后行到院中奇道:“大晚上为何要洗衣?”
春星奇道:“公子,我方才的话你没听清?”
“嗯?”
春星拎着湿漉漉的衣袍,指给他看:“公子,你这衣裳沾了好些羊油,若不赶紧洗,搁到明日可就难洗干净了。”
看着衣裳,程垚皱了皱眉,仍是道:“洗不掉就罢了,以后只在家里头穿就是。咱们现下借住在人家府里头,大晚上多半会吵着人家,不太好。”
从前她跟随程垚在西南边陲,虽说是个小破宅子,但是独门独户,不曾有过这等顾忌。春星愣了愣:“是我未想到……那我用手搓搓吧。”
正是倒春寒的时节,程垚看她高高挽起的衣袖和浸在水盆中的双手,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冷得很,遂道:“你先等等……”他回身到屋内,将刚烧好要用来煮茶的水壶拎出去,把热水慢慢掺到洗衣服的盆中,又用手试了试,才放心道:“北境天寒,比不得中原,手浸在冷水里,容易做下病根。下次记得烧了热水再洗。”
用温水洗衣,自然是舒服许多,春星笑道:“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了,还得来来回回烧水。”
“宁可麻烦些,也别冻着。”程垚道。
春星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搓衣服,忽得抬头问道:“公子,将军府里头的阿勒你可认得?”
程垚倒是知晓阿勒,只是未曾碰过面,便摇了摇头。
“阿勒姑娘说,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好听,她好生羡慕。”春星笑道。
“阿勒姑娘……她是荒原人吧?”程垚思量道,“听说她很小就被将军府收养,为何祁将军没有给她起个中原名呢?”
春星摇摇头:“我也不知晓。”
连荒原人都能收养在家中,并且视若己出,祁家与荒原的关系……程垚突然想到,烈爝军中所吃牛羊肉不能以中原价格衡量计算。日前杨铭也曾与他聊过商队税银一事,言下之意,出关的商队与荒原人做生意皆是暴利,说一本万利都不为过。以祁楚枫的手腕,他绝对相信,她要从荒原低价购入牛羊简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