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上了马车, 黄姑的絮叨声被抛在身后。
翁绿萼坐稳,见萧持似是不自觉地揉了揉耳垂,忍俊不禁:“被唠叨怕了?”
这样冷的天, 女君身子又重,依黄姑的话来说, 就该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猫冬养胎,出去做什么?
外边儿路滑,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 可不是要让人心痛死了么?
想起方才黄姑从宜春苑一直追着念叨到他们上车还不带停歇的唠叨, 萧持表情有一瞬的古怪。
性格使然, 他平时最烦有人在自己耳边絮叨个不停——军师蔡显是个例外。
连他自己的亲娘瑾夫人都不敢在儿子面前说得久了, 就怕惹了这黑面煞神不耐烦,又是许久见不到人。
若非黄姑一心是为她着想, 之前在他出征时又对她处处妥帖照顾, 他哪里会愿意听那一路的絮叨。
萧持看了她一眼,那张丰盈柔软的小脸被蓬松柔软的狐裘包裹着, 见他望过来,又乖觉地把脸往狐裘里藏了藏,只剩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 水盈盈的, 看着就喜人。
萧持轻轻嗤了一声, 这会儿倒是乖了。
“耳朵遭些罪而已,能换女君一句揶揄,也不算什么。”萧持面不改色, “坐稳了。”
翁绿萼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见他吩咐了坐在外面的马夫几句,马车平稳地缓缓驶动。
她有些兴奋, 自从入了冬,她身子更沉了之后,黄姑她们都劝着不要出门,平时她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那片已经荒芜了的芙蕖池边。
这下终于能出来透透气,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萧持将人搂入怀中,让她可以靠着自己放松一会儿,时不时用手背贴一贴她的脸颊,就怕她受了寒。
“和我出去,你很高兴?”
听着这笃定中又略带荡漾的语气,翁绿萼嘴角微扬,更正道:“准确来说,能出门去,我很高兴。”
阿姐和愫真陪着她出去,效果也是差不离的。
萧持居高睨着那张泛着健康粉色的莹白小脸,幽幽道:“在姁姁心里,我就这么可有可无?”
话自然也不是这么说的。
翁绿萼笑着仰头看他,啧,那张轮廓锋锐的脸庞又绷得紧紧的,看着就很不好哄。
她从厚重的狐裘里伸出手,盈着香气的温热小手摸了摸他的脸,故作惊诧:“夫君,遇上冬日出游这样的喜事,你的脸怎么冷得跟冰块儿一样?摸着可真是冻人。”
声音如珠玉坠盘,极是好听,但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憋闷。
小促狭鬼,又来作弄他。
萧持冷冷勾起唇角,面无表情地捉住她的手,往下挪了挪:“你摸摸这儿,更冷。”
翁绿萼看着被他攥着落在他心口上的手,扑哧一笑,抽回手,往他怀里一靠:“你才不会呢。”
翁绿萼从来没有与他说过,自然,也是存了些羞于提起的心思。
她其实很喜欢伏在他胸膛上,隔着一层血肉,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怦怦若春雷,氤氲出一阵细润小雨,轻而易举地也渗透进她的心房。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翁绿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暗地里也曾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其实,就是太喜欢这个人了,所以连他的心跳声落在耳中都觉得格外悦耳……吧?
想起那个被她自己慢慢琢磨出的真相,翁绿萼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软绵绵的面颊贴近他的胸膛,闭了闭眼。
“怎么了?”
萧持喜欢她无声的眷恋姿态,这让他感觉到一股深深的,被她依赖的感觉。
何止美妙绝伦。
翁绿萼闭眼听着那阵熟悉的、有力的心跳声,再睁开眼时,迎上的是他那双带着怜爱与柔和的深邃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