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chapter 74

且惠从总部出来, 在酒店换了一条青岚色的宋锦裙后,被庄新华的车子接到了东城的内务街上。

她坐在车里,看着天黑下来, 道路两旁昏黄的光线,消融在雾沉沉的夜色里。

原本打算在合规部加班的,但温主任一直催她去休息,说哪能第一天就累着你。

且惠半推半就地出来,温主任说:“沈董跟几位领导走了吧?今天安排了饭局。”

她懵然点头, “是啊,领导吃饭,又不会带我们的,级别不够呀。”

温主任笑:“不去正好, 那种场合我们去了,也只有被冷落的份。”

“是,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主任。”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哎, “路上慢点儿。”

车子落在一处宅院门口,司机说:“钟小姐,到了。”

且惠下车时, 抬头张望了一圈,这个地方仿佛来过, 又很陌生。

那两年跟着沈宗良,差不多吃遍了京里的深宅,都是打眼看不出底的地儿。

她跟着门僮,跨过一重门, 又跨过另一重。

直到迈入最深的那进院子,庭中浮着花光灯影, 景泰蓝花瓶里插着龙凤香烛,两个抱琵琶的小姑娘坐在正中,唱得凄凉哀婉。

且惠低头笑了下,这又不知道是谁不懂装懂了,《汉宫秋》这样的曲子,也拿到宴席上来唱,听起来也没一点乐调在的。

她看着脚底下的青灰色磨石子路,几株狗尾草从墙根缝隙里钻出来,不见天日的青苔悄悄爬上门洞。

一切都和从前没有区别。

但故友凋零好似落叶,死的死,散的散。

那年国庆在阿那亚度假,现在想起来,虽然吵吵闹闹,竟然是他们这帮人最后一次聚齐。

这种世事如梦的感受,且惠在江城,在香港都没有太明显的反应,她可以做到平易地接受。但站在这片土地上,在命运面前的脆弱和无助,再一次浓墨重彩地,在她心中显影。

否则诗书上怎么要警醒大家,休对故人思故国呢。

“哎,这位姑娘你找......”

且惠发着呆,肩膀上飘落一句问候。

她忽然回过头,让雷谦明愣了好一会儿,“哟喂,这不是华江的钟主任吗?大驾光临,哥儿几个有失远迎了。”

且惠屈起食指,抵在鼻尖上笑了笑:“谦明儿,你还是这么贫啊,我算什么主任。”

雷谦明奇怪地反问:“是吗?棠因说你现在很厉害,都能直接找她小叔叔汇报工作了,那职级总不低的吧?”

且惠摇头:“我们是企业,哪来的什么职级一说,就是一份工作而已。”

雷谦明接着说了句更欠揍的话,“不好意思没打过工,这一块是我盲区。”

“你......”且惠被堵得一口气下不去,“你成功激发了打工人的怨气。”

“走吧,今儿晚上吃点好的补补。”

他们说着话进去,一直盯着门外的幼圆腾地站起来,把且惠抱住了。

她们俩激动地原地起跳时,陈涣之问了他太太一句:“这俩什么情况?”

曲疏月拿筷子指了指,“这叫久别重逢,是你体会不了的。”

陈涣之实在是理解无能:“至于吗?跟小腿抽筋儿一样,对吧胡总?”

胡峰说:“你别问我,咱俩也一起长大,但隔了几年没见,第一面就因为吃什么吵了一架,我也不是很懂。”

曲疏月和他们没话说,但她比她从小养尊处优的先生,要更懂人情世故。

她在空中画了个线形图,帮助他直观感受,“关于钟且惠呢,你记住两个人,第一,她爷爷曾是你爷爷最得力的秘书,第二,她是你难得尊崇的人当中,沈宗良唯一的前女友。”

陈涣之喝了口茶,大为震撼地点头:“第二个头衔比较厉害。”

“......虽然大家都这么觉得,但不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