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且惠是一路小跑着下楼的, 像一只误闯禁区受了惊吓的小兔,急于逃离雄狮的领地。

刚才上楼时,门只不过虚掩了一下, 没有完全阖上。

她跑进去,用力地甩在身后,脱力般地背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且惠抚着胸口,试图安抚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它太快太急了,像随时都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酸枝木多宝格里那座自鸣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月光在窗前撒下一片暗影, 她盯着看了许久,气息才渐渐地平和了下来。

且惠坐到书桌前,拿起笔重新看了眼卷子,继续往下做选择题。

“张某基于杀害刘某的意思将其勒昏, 误以为他已经死亡,为毁灭证据将刘某扔下悬崖,事后查明, 刘某不是被勒死而是从悬崖坠落致死,关于本案, 哪些选项是正确的?”

她扫了一眼答案选项,勾了D,张某构成故意杀人既遂。

但翻过一页,答案还多选了一个A, 张某在本案中存在因果关系的认识错误。

她敲了敲脑袋,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摆在第一个, 怎么就没有勾上?

行为人误以为第一种行为造成了危害结果的发生,但实际上危害结果是由第二个行为造成的,这是典型的因果关系认识错误啊,老师讲过好多遍了。

且惠订正的时候,笔尖忽然在字里行间顿住。

她心浮气躁地用笔刺了刺书,厚厚的纸张上,戳出几个不规则的小黑点。

越想越觉得不公平,他的反应怎么就能那么平淡!那么正常地叫她回去休息。

且惠扯过镜子照了照,黑色长发下一张干净清丽的素颜,明明很好看。

很快她懂了,人家沈总见过的佳丽太多,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她忿忿地把镜架倒扣在桌上,关上书去睡觉。

到睡前,薄薄的被子盖在她身上时,又稀里糊涂地笑出声来。

且惠觉得她矛盾幼稚,这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沈宗良始终维持着绅士风度,手规规矩矩地放着,没有一时片刻的逾矩还不好?

足以证明他是正人君子,处变不惊,八风不动,是个性情十分平稳的男人。

那她是在气什么?气他没做一些登徒子行径?还是气他的视自己如无物。

难不成她是希望他会怎么样吗?还是她先对他有了别样的心思?

天,她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这太可怕了。

胜负欲也不该用在这么奇怪的点上。

且惠疯狂地摇了摇头,她不能为这种事分心。

如今这样的境遇下,又哪里来分心的余地呢?何况对方还是沈宗良。

她就这么昏沉地睡过去,胡思乱想了一整个晚上。

以至于那一天到最后,留给她的印象就只剩一点模糊而朦胧的概念,那就是,沈宗良身上清冽安定的气息令她毫无反抗之力。

倘若他不是这么磊落,倘若他再私心私欲一点,她即刻便要束手就擒。

从那一晚以后,且惠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在刻意拖长战线。

且惠常在图书馆泡到深夜,隔着一张白色的挡板,对面的人就没看过她抬头,只有间断的翻书声。

就连周末这样的日子,辅导完参加演出的小朋友们,且惠也会再回学校去。

图书馆里找不到位置了,她就去自习教室,学到熄灯赶人才肯走。

沈宗良手头上事多,但每天日落之前,是雷打不动要回家的,得烧上一炷晚香。

但次次都不见钟且惠,她那扇菱花窗像永远关上了一样,只剩庭前满架的蔷薇。

有时候深夜回来,也看不到她房里的灯光,四处是灰蒙蒙的寂静。

连黄秘书都问:“钟小姐这么晚了还在外头?”

沈宗良沉着脸没应这句,只吩咐他早点下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