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可说是有甚么要紧事?”
方二姐儿摇头道:
“这明家老爷喜好结交人, 为人又大方。时常有请些人吃酒饮茶,像是读书人呐,唱曲儿的, 工匠呐, 他都有请过。他家里请吃酒吃茶的,再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自掌手艺来,前去服侍过的人家还是有好些处了。
甭管是高门官家,还是富户商人, 她觉着伺候的最舒坦的就是这明家。
每回前去恁些老爷夫人的都客气不说,出手又阔绰。
前些日子她过去,恁姐儿抬手就赏了她一根海棠簪子, 说是她引荐的读书人抄写的经好, 她爹欢喜。
也不是单她受了明家的好就这般替他们说好听话, 实在是外头前去服侍伺候过他们家的都说赞。
若非此般, 她也不会前来帮着请祁北南。
祁北南帮了他们方家恁多, 她坑害谁也坑害不得祁北南。
她见祁北南如此问, 便道:“祁先生若是有甚么不便的, 那我便去回绝一声, 也不是甚么麻烦事。”
祁北南摆手:“这明员外老爷赏识我字写得好,想请我吃盏子茶是好心。”
于是隔日, 祁北南便收拾妥帖,去了一趟县城。
恁明家是县城中的有名号的富户, 便是方二姐儿不曾引路,稍做打听也能问出来。
宅子便坐落在城中的泰安巷上, 三进的大宅院, 光是仆役便有二十余。
当今天子尚且不曾明令限制商户家中奴仆多少人,只是奴仆的人头税是寻常良民的两倍之数, 由主家缴纳。
若是未有功名官衔减免赋税,寻常农商户养的仆役越多,担子便越重。
为此重赋之下,倒也能起一定的限制之用。
不过实在富贵的,为着场面,也不在乎多个几十贯的赋税。
反倒是为官,因有官衔免去赋税,反倒是府邸有明令的仆役数目规制。
若违礼制,教言官参上一本便够呛。
祁北南踩着干冷的青石走进宽敞的泰安巷上,远便瞧见了一道十分阔气的朱漆木门。
旁垂挂着两只大大圆圆的红灯笼,居中往上的牌匾间落着明宅二字。
他便知道就是这地儿了,于是顶着穿巷的寒风上前去。
“小郎君寻谁?”
有个小厮从门房钻了出来,穿着一身至膝的蓝布棉衣,戴着顶纳了绒的……柿色方帽儿。
若不说衣帽撞色大胆了些,拾掇得比祁北南瞅着暖和多了。
他两只手揣在袖子间,见祁北南眼生,询问他是甚么人。
这明家请祁北南来也不曾给帖,他只好便说了自己是先前与明老爷抄经的读书人,受明老爷的邀,这才上门来。
“原来是读书小郎君,且等小的进去与老爷通报一声。”
小厮显然也是见惯了三教九流上家门来,听闻祁北南是读书人反倒是更客气了些。
瞧着外头的风吹得巷子的老树上几张没落尽的叶子簌簌作响,与祁北南道:“小郎君先在门房稍坐坐,这冬月天里已冷得很了咧。”
祁北南没推辞,依言进了门房。
方才踏进门房间,乍然就觉一阵暖意。
小小的一间门房上,已然用上炭了。
难怪他觉着小厮身上冒着丝暖和气,行走间的风都是热乎的。
他坐在小方凳儿上烤了会儿火,倒是没一刻钟的功夫,那小厮便回来转引他进宅子。
祁北南随着小厮前去,绕过影壁,便是一条冗长的廊子。
只见那长廊,一排溜儿的廊柱,根根纹理细腻,竟都是年久而上好的楠木。
须只外头的宅楼大柱用的都是些槐木,枣木一系。
再瞧廊外,是片假山园,内间种养许多树木花草。
祁北南瞧有大朵的金菊,缸养的水仙,荷花;盆栽的幽兰,芍药;大笼的迎春海棠……
花种名贵,养花的缸且还是出自官窑,栽种的盆亦是紫砂,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