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血染的荆棘冠
山上发生了第三场激烈的搏斗, 山下的长野市内却风平浪静,如同过往的每一天一样,沉浸在万家灯火的夜色里。
诸伏景光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跟他的兄长讲述过去的事。从八年前他还在警校里的时候, 那片绯红色的樱花海盛开的时节, 到被略去细节、只余闲谈与趣事的卧底生涯,转而又走上了年轻有活力的少年时代, 一切都在一场暴雨里终结。他在时间的尽头拐了个弯, 回到了未曾想过的原点。
他人生的每个部分都足够精彩,就像一幅摊开会有几百米的画卷,那些明亮的、灰暗、纷繁复杂的色彩,将他一点点涂抹成了现在的模样。
还有他的挚友、同事、敌人, 亡故之人, 以及……某个对现在的他来说也至关重要的人。
“黑泽救了我, ”诸伏景光摩挲着杯子的把手, 从茶水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 “我本应该放他回属于他的世界,却还是自私地用亲情的链锁将他困在我们的社会里。说到底组织已经不存在了, 他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只是我不想失去他而已。”
如果没有他, 没有他们, 黑泽还会回来吗?
诸伏景光很清楚那个答案。
不会。
如果东京没有苏格兰, 没有他们的承诺, 黑泽阵看也不会再看这座城市一眼,在一切落幕的那一刻就会转身离开, 去哪里都有可能, 但也不会在任何地方驻足,直到回到属于他的「家」。
诸伏景光必须给黑泽一个新的家、巢穴, 或者囚笼,才能让那个人留下;可诸伏景光又从不敢关上门、扣上锁,他会说无论什么时候,黑泽想离开就离开好了,他不会阻止,也不会问黑泽什么时候回来。
他轻声说:“将狼王圈在人类的城市里,任人围观,跟动物园里拔掉爪牙的动物一样,在这方面我对他真过分啊。”
诸伏高明看到弟弟这样的表情,又想到白天见到的少年模样的黑泽阵,说:“以我之见,他很喜欢跟你们相处,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那也只有我们几个,”诸伏景光撇撇嘴,也知道黑泽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这话有些人听到会觉得像天方夜谭,“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危险了,想杀他的人遍地都是。”
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敌人,有单纯想灭口的人——比如加尔纳恰,有想从黑泽身上得到什么的人——比如塔的那些人,也有想报仇、想伸张正义或者完全被人挑拨的人——比如绪方。
黑泽只需要出现,就会引起无数人的注意,他呼吸的每一分空气,都沾染着恶意和血味。
以黑泽那样敏感、又不愿意让自己受委屈的性格……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腥风血雨。这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实。
诸伏景光重复了一遍:“我应该早点放他走的。”
兄弟两个的谈话最终从童年时代的回忆、互相诉说这些年的经历,最后落到了更具体的某个人身上。诸伏景光不能对降谷零倾诉这些烦恼,因为降谷零会更偏向他的立场,只要他说,Zero就会帮他把黑泽留下,不管黑泽愿不愿意……但那是诸伏景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即使多年未见,诸伏高明也很容易就理解了弟弟的心情。不过在他看来,用黑泽阵的思维方式考虑,这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事。
他放下茶杯,说:“你之前跟我说,你和他也算是家人吧?”
“啊,是啊……”诸伏景光顿了顿,才说,“从法律意义上讲,他确实是现在的我的‘父亲’?”
《关于我出门几年就找了个比哥哥年纪还小的爹这回事》……不过看起来哥哥并不是很介意。
诸伏高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既然如此,向父亲撒娇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他知道黑泽阵为什么没来找过他,因为那个人不能来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