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风静

“阿鲤!”

潜英之石显化的雾气中,众人亲眼目睹了赵开阳炸成血肉烟花。

又见得他连生魂也留存不住,被一根根白茅编制的草绳套走。

赵家门外诸人,虽不知那一缕生魂将会落到如何下场,但谁人不知绝不是美满幸福的未来。

见赵鲤垂眼看自己心口,门前诸人都乱了方寸。

莫说隆庆帝从椅上跳起来,就是对赵鲤有绝对自信的沈晏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止不住地生出些担忧。

林著更是一激灵:“阿鲤!”

旁地大臣再怎么迷糊心存疑虑,林著这老头儿是最清楚的,赵鲤确确实实是赵淮亲女。

眼见着那疯癫的姜婆子用了邪法,方才亲眼看见外孙赵开阳暴死的林著跌坐在地。

他双臂折断,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

但现场诸人谁也无暇管他。

俱死盯着潜英之石中的赵鲤。

但见那方天空如被浓厚煤灰涂抹的世界里,满天的灰烬落在赵鲤肩头。

她静静垂头站着。

许久,赵鲤抬手拂去落在肩上的灰烬:“我今天才穿的新衣裳。”

姜婆子的目光由期待快意逐渐凝固,最终转为惊恐。

“这不可能!”

许是因她心情波动,这死寂怪异与灰烬交织的世界,四处游走的白影纷纷停住。

“这不可能!”姜婆子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的阿寒死了,你凭什么活?”

她手抖得握不住那柄骨刀,心口的破洞汩汩流出血来。

数道穿白麻衣的白影上前,来到赵淮身边。

分握他的四肢,将心脏被剜出的赵淮举起至齐腰。

指甲缝里全是血与肉泥的姜婆子,像是对待祭台上的祭牲。

骨刀高高举起落下,举起落下。

将赵淮戳成了筛眼一般,肚上都戳烂了,黄色脂肪粒和肠肚兜不住淌了下来。

并有鲜血淋漓不止,有白影弓腰来捧,将血全接进一扎未加修整的白茅草里。

这种白茅草束扎成的‘苞茅’,多用作缩酒,可过滤浊酒中的杂质,使浊化清,用以祭祀神明。

浓稠的血顺着白茅草茸茸的花穗,茅杆的纹理向下。

直至底端时,已呈现晶莹的淡金色,如初升朝阳下白茅杆上的露珠,并带有浓烈又明显的酒香。

这些‘缩酒’后的液体,全淌进了一只面盆大的陶碗里。

整个过程中,赵淮又惊又惧的惊呼声回响在鸽灰色天地间。

对于这时的他而言,求个死亡都是难事。

他喉中咯咯作响,突出、密布血丝的眼珠艰难移向赵鲤。

看向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嘴巴开合数下,却只发出了些气音,吐出好些血红的沫子。

赵鲤试图上前,被茫茫灰烬阻拦。

她压根没搭理赵淮,只冲着姜婆子喊话,说着原委。

可对目前的姜婆子而言,她想要的只是让更多的人为她的儿女陪葬,对错已经不重要。

不过几息时间,赵淮的血便放净了。

姜婆子周围簇拥着的白影,手中多了一大盏‘酒’。

又听得风声呼啸,方才被白茅绳套走的赵开阳,挂在风中飘飘摇摇回来——被吊住脖子的他好似个小铃铛。

被烈风撕扯成无数块,揉进了‘酒’中。

这父中有子的敬神酒一成,漫天灰烬都是一顿。

整个世界像是幅定住的画,一只巨手破‘画’而出来接酒。

装着‘酒’面盆似的黑陶碗,在这巨手中像是捏着粒小芝麻。

但显然这位被姜氏唤出的祖灵是一点不嫌祭品寒酸的,捏着那粒小芝麻又缩回手去。

姜婆子大声以一种古老的语言再祷告。

赵鲤听不懂,却能猜测得到。

但见漫天纸钱灰烬,汇聚成一道灰色旋风,朝着赵鲤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