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执念

秋高气爽,整个黄山村都笼罩在叫人舒适的温度中。

但暖和的阳光,好似被灵棚上的黑桐油布阻挡。

整个灵棚像是冰窖。

呜呜咽咽的哭声,断续从棺材缝隙中挤出。

这悲泣哭声中,夹杂着一两声咳嗽。

原家人个个后背发寒,无论是哭声还是咳嗽声,他们都太熟悉。

原老太爷当了一辈子厨子,被灶上烟气熏坏了肺腑。

时常这样咳嗽。

相比原家人的恐惧,林道人却是看着赵鲤陷入惊骇之中。

虽说玄虚子名声很差,但灵门中人无人不知国师二字的意义。

清虚观,也借此气运成为当之无愧的灵门魁首。

纵被人腹诽,可架不住人家家业摆在那。

法侣财地,清虚观样样占全。

前些日子曾有风闻,清虚观即将命弟子入世。

悉数投身靖宁卫新设的巡夜司。

不在山上清修,放弃自己的超然,入世与朝廷鹰犬搅合在一块。

这种道门毫无保留投靠朝廷鹰犬的大动作,常让他们这些散修质疑,玄虚子莫不是炼丹炼癫了?

现在林道人看见眼前这位,手握绣春刀的姑娘,突然很理解玄虚子。

看着赵鲤拍在棺材上的那只手,林道人咽了口唾沫。

小小的手掌,按在棺材上。

四六规格的上等柏木寿材,被赵鲤一巴掌生生拍出了大面积蛛网状裂痕。

传说中的龙象之力,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若是拍在人身上……

林道人几乎可以想象,人脑袋打着旋飞出去的可怖场面。

再听见棺中的哭声,林道人看赵鲤的眼神,莫名带上了些敬畏。

执念加身的诡物无心。

只有他们这样,常行走乡间接触大量诡事的人才知道,能把诡物吓得忘记执念,呜呜直哭的含金量。

眼前这位,绝对是位货真价实的姑奶奶。

林道人悻悻收回握得满手是汗的金钱剑。

赵鲤浑不在意自己拍烂了人家的棺材。

她开着心眼,见棺中黑红晦气缠绕在骴气之上。

一个穿着蓝寿衣的矮小骨架,坐在棺材上捂脸哭泣。

“你到底怎么死的?”赵鲤直接问道。

吓得林道人抬手欲拦。

直面诡物,岂可问及死因,这是大忌讳。

如原老太爷这样死得极惨的,更是问不得。

果然,棺材震颤又要生变。

然而下一瞬,赵鲤仅哼了一声,棺材立刻安分。

林道人缓缓收回着急探出的手。

高人的境界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问你怎么死的?”

赵鲤在盛京便敢压棺吃糖栗子,如今更是不虚。

她又在棺材上拍了一巴掌。

蛛网状裂痕顿时扩大。

可纵她震慑棺中诡物,却也逼问不出缘由。

执念缠身的诡物,只捂脸哭泣。

如得了老年痴呆一般,絮叨着自己的执念:“梁上,梁上。”

“宴客。”

除了梁上与宴客两个词汇,棺中诡物再说不出旁的话。

赵鲤恼怒,但也拿坐在棺材顶上期期艾艾哭的骷髅架子没办法。

幸而也从这诡物口中得了一点线索,顺藤摸瓜那害人之物早晚露出马脚。

赵鲤佩刀还钉在灵前,想了想寻来革囊,就地开棺。

对她这灵堂开棺的要求,原家无人敢有异议。

但要点头又显得自己很不孝,便跪得远远地垂头哭。

赵鲤力气大,棺材钉都不必起,在屋角寻到一把铁锹便开始翘。

林道人上前来帮忙。

只听几声脆响,棺材盖被赵鲤翘开。

又厚又重的棺材板,被她掀至一边,露出棺中尸身来。

和化诡后显露的死态一样。

棺中尸骸矮小佝偻,简单清洗过,但血渍碎肉尤在,套了一套蓝黑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