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指一条生路

常岁安认罪的供罪书,早在正午前便送到了宫中。

人已认罪,接下来便需交由三司稽定刑罚之事。

伤人性命者,按大盛律,当斩。

大盛有禁刑月,九月秋收前皆不允处死囚犯,然今日便是九月最后一日,如若当真按斩刑处置,那么刑期便在眼前。

故而,午后时分,宣政殿内,魏叔易为此事而谏言:“……如今常大将军在外讨逆,若就此处死其子,恐伤其忠志,于战局不利,故臣斗胆,望圣人三思而定!”

此前他们曾试着为常岁安作保,但如今人已“认罪”,脱罪几乎已经不可能了,便只能试着迂回求情,以尽力保全常岁安性命。

“陛下,魏侍郎所言在理啊。”素日里,褚太傅甚少附和魏叔易之言,此时却也一同进言:“常大将军劳苦功高,膝下唯此一子传续香火,如若失此子,便等同血脉断绝……如此岂不寒了众武将之心?”

什么传续香火之说,在他看来皆是糟粕而已,但此时情形特殊,就当以毒攻毒吧。

老太傅说着,语气愈发沉痛:“……更何况如今常家那小女郎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如若当真出了什么差池,待来日一身战伤的常大将军还京,这满朝上下又有何颜面待之?”

“请陛下三思!”

附和之人不在少数。

但反驳之音也比比皆是。

“照诸位这么说,难道长孙家的女郎便只能枉死,杀人者便无需担责了不成?”

“其人已经招罪,若不能一视同仁依律严惩,何谈服众?律法威信何在!”

这些声音里并无长孙一族的官员,长孙垣以抱病之说而多日未曾早朝。

但无需长孙垣出面,自也不乏代其、或是借其向各处施压的声音。

看着争执不下的臣子们,圣册帝一时未有明确表态。

都已至这个地步了,那个女孩子到底人在何处?

当真遭遇了意外,当真……不是她的崇月吗?

……

“父亲,如今既已确定凶手就是明谨,为何不立即将此事言明?”

长孙府中,长孙寂也知晓了常岁安认罪之事,此刻颇焦急地追问父亲。

长孙彦道:“如今证据不足,时机未到。”

“可是父亲,再这样下去,那常家郎君便要性命不保了!“

长孙彦看向儿子:“阿寂,你该明白,冤枉常家郎君的人从来不是我们长孙家,而是明家,是圣人——总有一日,世人会知道这一切。”

“可是……难道就要这样看着常家郎君受冤枉死吗?”十三岁的少年虽心性未定,但头脑并不愚昧,眼界并不狭窄,“常大将军还在扬州,若有心人借此事从中鼓动挑拨……万一常大将军就此倒戈徐正业,同那些叛军一同反了朝廷可如何是好!”

长孙彦:“扬州此战,要反的不是朝廷,而是称帝不正的明后……他们是要扶持太子,扶持李氏正统血脉,谈何‘叛’字?”

长孙寂倏地一怔。

片刻,才压低声音,问:“父亲……那徐正业起兵之事,究竟是否与我们长孙家有关连?祖父他是否为知情者?”

亦或是……同谋者?

“你如今还小,心性浮躁未定,有些大事暂时不必过问太多,家中一切自有你祖父安排。你小姑的案子,只待时机成熟,我与你祖父定会将这公道讨回。”

长孙彦不欲再与儿子多言:“回去吧,明日祭孔,你与族中人同往。”

“是。”

长孙寂出了书房,心情沉闷至极。

所以,徐正业起兵之事,祖父是知道的对吗?祖父是要借此向女帝施压吗?就像那些兵谏的先例一样?

如今,眼睁睁看着常家郎君被冤而死……也是祖父谋划中的一环吗?

这背后的利益算计,一层圈着一层,合在一起便成了父亲口中的“大事”……那个平白受冤,被他拿砚台砸伤的少年的生死,就是无人在意的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