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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比平常更疲乏,更加有气无力,这是希腊的炎热使然。快十点钟了。我用冷水冲了头,套上衣服走下楼,来到柱廊上。我看了一下桌子上麦斯林纱桌罩下面的东西,有我的早餐,还有热咖啡用的酒精炉。我等了一会儿,可是没人露面。别墅里空无一人,悄然无声,令我大惑不解。我本以为康奇斯会来,会有更多的喜剧,不会是一个空舞台。我坐下来吃早餐。

吃罢早饭,我把餐具等东西送往玛丽亚的农舍,借口当然是想帮她的忙,可是她的门反锁着。这是第一个失败。我上楼,敲康奇斯的门,想打开它。这是第二个失败。我走遍别墅楼下所有的房间。我甚至在音乐室的书架上草草搜寻,想找到他的精神病论文,结果也没找到。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完了。他们全都永远消失了。

我走到雕像那里,在他的领地里到处转,像是一个人在寻找丢失的钥匙。我又回到别墅。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别墅里依然没有动静。我急了,不知所措。现在怎么办呢?到村子里去?报警?最后,我到私家海滩上去。小船不见了。我游出小海湾,绕过它东边的岬角。那里有岛上最高的几个悬崖,一百多英尺高,直落海中,周围散布着巨砾和破碎的岩石。悬崖群向东绵延约半英里,形成一个凹形弧,未必是个港湾,但从海岸延伸入海的距离较长,足以把海滨的三幢农舍掩藏起来。我对所有的悬崖逐一认真进行了观察,没有能走下来的路,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小船的地方。然而,两个姐妹回“家”似乎都是朝这个地区走的。陡峭的崖顶松树林边上,只有低矮的丛林,显然不可能藏住人。这样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她们走到崖顶,然后转一个圈走回内地,从农舍旁走过。

我又向海中游出去一点,但是外面水冷,我只好又游回来。突然,我看见崖顶松树边缘的下面站着一位姑娘,穿淡粉红色夏季连衣裙,位置在我以东大约一百码处,虽在阴影里,但光彩照人,极为惹眼。她从上面向我挥手,我也从下面向她挥手。她在树林边缘上走动,阳光透过松树照在她淡玫瑰色的连衣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接着,又有粉红色的东西闪过,第二个姑娘出来了,着实令我大吃一惊。她们俩一模一样,彼此靠得很紧,又向我挥手,示意我上岸。她们转过身,消失了,似乎是要到中途来迎接我。

五六分钟后,我游到了溪谷的入海处,上气不接下气,在湿漉漉的裤子上套上一件衬衫。她们不在雕像旁,我怀疑自己又被她们耍了,有点生气。她们故意让我看见,又不和我见面,岂有此理。我朝着悬崖群走去,经过角豆树。透过最远处的松树林看大海,湛蓝一片。我忽然看见了她们两个人的身影。她们坐在东边树阴底下的一个土石小丘上。我放慢了脚步,现在她们跑不掉了。她们穿着一样的连衣裙,样式很简单,短袖稍宽,胸部上方扇形的领口开得很低。她们穿一样的粉蓝色长袜,一样的淡灰色鞋子。一对十九岁的姑娘穿着夏季最漂亮的衣服,很美,很娇柔……但是在我看来,她们似乎打扮过分了,太城市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朱恩身边还放着一只灯心草篮子,好像她们还是剑桥的学生似的。

我走近时,朱恩站起来迎接我。她的头发自然下垂,跟她姐妹一样。金色的皮肤,肤色比我前一天晚上看到的还要深。走近些看,她的脸和朱莉还是有些不同,显得更加坦率,甚至有一点假小子般的放肆。朱莉在她背后看我们相会。她面无笑容,一副超然的样子。朱恩禁不住笑。

“我对她说了,你说你不在乎今天早上见到的是我们中的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