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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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急诊室永远忙碌,刺目的雪白,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匆匆来去的身影。打了绳结的回忆陡然被松开,许多画面瞬间漫涌上来。

梁弋周站在门口,停顿了两三秒,才抬腿迈进去。

嘴边这点擦伤,不管的话过几小时都要愈合了,他也不打算占据医疗资源。

只是可恨的人还在清创,不进去也不行。

不盯着,那个狡猾的人百分之一万会从这儿溜走,比鱼溜进大海还顺便。

梁弋周扫视了圈,没看见她人,心陡然间一沉。

“哎,人在这啊,给你单子,去补挂个号交下费,”

护士路过看见他人,快速交代后,离开前又补确认了下:“跟你一辆车来的病患,你们是一起的,对吧?”

梁弋周:“……一起?”

他静默了一瞬,点头。

“对。”

“那就给她一起交了。”

“不好意思——”

梁弋周拉住她:“耽误您几秒,那个伤……严重吗?”

护士点点自己手臂:“要把扎得深的碎渣取出来,需要点时间,不过最多再半小时吧。年轻人,下次别那么冲动了。里面右拐那个区域,等会儿就好了。”

梁弋周:“辛苦,谢谢。”

很快找到了人。

崔钰垂着脑袋,圆圆的后脑勺,头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乖乖把手臂交给医生处理。

他倚在墙沿拐角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梁弋周视线存在感强,对方显然有所发觉,头微微侧了侧,没转过来,又很快转了回去。

她坐在那里的背影一如从前,一如从前的某些瞬间。

他们结伴去过镇上的诊所,医疗资源不够,负责处理他干架伤口的“医生”他认识,是比他们大三岁、去年还在非洲打工的林禹,林主任的远房侄子。本来痛感也就那样,被林禹“妙手回春”的扒拉来扒拉去,他甚至觉得还不如任由伤口晾着。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崔钰嘿嘿的笑声,她说梁弋周,这伤的形状,好像一只逃命的三叶虫哦,你看,真的像。等梁弋周处理完,崔钰才大喇喇地拎起裤腿,说自己也有点小伤。

诊所的小窗是十字形。从十字望出去,龙喜路那条支干街道坑坑洼洼,修了两年还没修好,风沙迷人眼,日头燃烧着,映在玻璃上,呈现出黯淡又发红的橙色。

末日似乎扑面而来。

看着她,就知道此类狡黠灵魂不会在原地停留。

他那时候离开,只是习惯性地走在有她的路上。

可没料到,她其实也不会为他停留。

梁弋周很少回想刚分开那段时间。把共享过的一切从身上寸寸剥离,等待着被新一天的白日吞噬,谁会乐意存储那种痛苦?

好,这些也就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可转头来,她把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被一帮不如她的庸碌之辈拎出来做谈资,梁弋周真有呕血冷笑的冲动——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个人最好是崔钰。

因为在她舍弃牺牲的旧时代火葬场中,有他梁弋周贡献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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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了,回去伤口尽量不要碰水啊,三天过来换一次药。”

医生说,视线不住地从崔钰肩上飘过去:“走吧,我还有其它患者。”

不是他敏感,实在是……太有危机感了。

那道阴沉凝视,难道是哪位家属吗?

难道是他经手的患者?不该吧,这种人要来过他也不会忘啊。

“谢谢。”

崔钰礼貌地点头,拉开椅子,转头的时候,脚步也迟疑了两秒。

躲也躲不了了,人显然等着呢。

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到梁弋周身边时,轻声撂下一句:“你吓到人了。”

梁弋周唇角冷淡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