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父亲始终杳无音讯, 梁稚越发等得人心惶惶,便决定去往沈家一趟,问一问可有线索——沈家如今风雨飘摇, 自顾不暇, 若非不得已, 梁稚并不愿再去添麻烦。
因一切始作俑者是楼问津,而楼问津又是由父亲一手栽培, 她还与他做了一年半的夫妻,她对沈家之遭遇,自然难免愧疚。
车开到大门口, 梁稚正要上前去揿铃, 恰好沈惟慈从里头走了出来。
“阿九。”沈惟慈定住脚步。
“维恩, 我……你要去哪里?”
“医院要永久关停,一些病案资料,我过去整理整理,准备转移。阿九你过来是为了……”
“我想来问一问, 我爸有没有跟你们联系。”
“梁叔还没有消息吗?”
“是。”
“梁叔也没有往我们这里来过电话。”沈惟慈叹了声气, “现在家里乱得很,我妈成日心脏不舒服, 家里每时每刻都有催债的电话, 大嫂已经带着小孩回娘家去了……你进去的话, 恐怕会招待不周。”
梁稚清楚这是委婉谢客的意思, 以沈惟慈与她的情谊,自然不会迁怒, 但沈大哥和沈伯父就说不准了。沈惟慈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她, 免得她去听见什么难听的埋怨。
梁稚便说:“我知道了。”
她见沈惟慈好像没有司机跟从,便问他打算怎么去医院, 沈惟慈说家里的车被沈惟彰开出去了,他预备叫一辆德士车。
“维恩,我送你吧。”
沈惟慈也便没有推辞。
两人同坐后排,梁稚打量沈惟慈,他现在的样子,一双眼睛沤得满是血丝,又岂是憔悴可以形容。
梁稚两只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茵姐姐,现在还好吗?”
沈惟慈摇了摇头,“她回吉隆坡了,一直在求屈家出手相救。可恒康现在的状况,恐怕神仙都难救。我从来没关心过家里的生意,所以也不知道,大哥一直在循环融资,拆东墙补西墙……到这个月底,恒康将要到期的债务,恐怕不止10个亿……”
梁家虽然占据了整个庇城洋酒市场的半壁江山,但毕竟是非上市公司,相对于梁家的体量,10亿是个天文数字。
而且,前几日顾隽生因为询问她辞职的事,与她通了电话,也顺便聊到了沈家的事。
顾隽生告诉她,从经济大势而言,金融巨鳄索罗斯正在大规模借入泰铢,并兑换成美元等强势货币。虽说泰国是金融优等生,经济形势好,政府理应不会坐视不理,理论上或许应当影响不了周边其他国家。可是由来一叶落知天下秋,实际许多外资已经在持观望态度,随时准备出逃;许多银行内部也在开始暂停一切放贷业务。
继续发展下去,沈家很有可能面临银行提前收贷的问题;沈家正在抛售的资产,在这敏感时期,恐怕也很难找到接盘人;至于贷款融资,更是不可能了。
沈家只有破产一个下场。
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半晌,沈惟慈才说:“目前,尚有能力救我们一把的,或许只有章家,如果章家愿意全盘收购恒康集团,我们或许还能全身而退。”
梁稚忙问:“那章家的态度是?”
“章家说,等恒康集团进入法拍流程,他们会去第一个捧场。”
梁稚默然。
沈惟慈已经没有精力调动太多情绪,“……我从前就说过,楼问津这人城府极深。他一出手,便是冲着要我们的命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何时得罪了他。阿九,你知道吗?”
梁稚难堪地摇摇头。
“……大哥一直想跟他见个面,问问清楚,他始终闭门谢客,说是时候未到。”
“……什么时候?”
“我想,以他的意思,自然是恒康气数已尽的时候。”沈惟慈不再说话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仿佛疲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