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已有多年没见到父亲魏邦远与继弟魏旭了, 到底是魏妆在世上的亲人。前世婚后不久,继弟魏旭来过一次京城,但那时魏妆赧于婆婆的“敲打”, 与夫君在人前情愫疏淡,又刚接过中馈忙得措手不及, 谢三郎则恰好选部考核,少有待在府中陪伴。魏旭许是少年局促, 此后就不再来了。
想想此时他也才十岁,魏妆便给魏家和庄家舅父各准备了一箱礼物, 又买了京中男孩们时兴的小玩意, 一同打包上船。
谢敬彦听说少夫人安排沈嬷回筠州府,默不作声地竟也准备了一个藤箱。却是些父辈们喜欢的精装裱书籍,还有琼景堂的弓箭与皮蹴鞠, 赫赫然搁在她的礼物旁侧。
琼景堂乃京中贵族追捧的一大奇葩, 其店内所制的弓箭蹴鞠等男儿休闲品类, 不仅工艺精湛,还须提前定制,否则未必有资格买得到。
他谢氏宗主竟是尽力周到。
魏妆想想男人最近的心意举止, 总归是有触动的。
说了让谢敬彦上床来睡, 但婚假结束后,他忙得彻夜秉烛, 从书房回来多已至下半宿了。带着屋外夜凉而入,把酣睡中的女人揽至胸口, 怕吵醒她没点灯, 在黑暗中亲上一亲再阖眼。
纱帐里静谧, 男子心跳的笃笃感觉清晰,有时无声胜似有声。他以为白日凛冽自持, 就能装得魏妆不知道,其实她都晓得。她对他的亲近曾那般敏感。
如今两人都在一条船上,这亲事一成,等于把梁王和宣王都惹了嫌隙——梁王思魏妆,而饴淳公主则是站宣王。日后还是太子上位更为稳妥,魏妆现在一整个希望他谢三砥砺前行,助力东宫取胜。
魏妆便叫灶房炖了一盅汤,给谢敬彦端过去。冬虫夏草炖鹧鸪,汤汁提香,肉质鲜美,很是滋养补益,能消除疲劳。
谢敬彦端坐在书案前,蓦然看见她端汤进来。男子掀起眉眼,稍瞬地惊愕,又淡沉问道:“你褒的?”
隐抑一丝受宠若惊的意味。
昔年魏妆以贤良淑妇标榜,又爱慕他入骨,成婚后总是亲自下厨煲汤,还会倚在他书案前磨墨捏肩。
夫妻冷场后,他却是想都别想,要喝一口她褒的汤,还得借着儿子谢睿的嘴去说。偏谢睿每次都要带上他:“娘亲,我和爹爹都想尝你做的手艺了。”叫谢敬彦好生无脸面。
魏妆可没这个情致了,配一些他喜欢的佐料,让人去做,博个人情利益罢。
她应道:“让厨灶上做的。郎君顾着公务要紧,为何忙中偷闲,给我父亲他们也备了礼物?”
原是礼尚往来,来还他人情的。
谢敬彦薄唇一哂,亦不隐瞒:“魏妆你在意的,我便在意!”
记得那奶娘婆子时常咕叨魏家的薄凉,谢敬彦只稍看女人怯娇软糯、处心钻营的模样,便能联想她多年处境,对她母家没有联络的好感。
她既是改变态度,他便顺应着做些举动罢。
魏妆听得好不生疏呢。曾几何时,只以为他谢左相高居仙岭,寡绝人情,除了铺谋运策,难能撬开嘴说半句软话。岂料一朝隔世重来,竟刨出了他心底的那些秘辛,他原是有她的,十多年来满心爱眷,从未消淡。
你说是不是叫人莫名别扭?她不想忽地示软。
女人噘起饱满的红唇,佯作无心道:“近日忙碌,伺弄不了那些。谢府的厨子京都有名,郎君凑合着喝就挺好。”
……这言下之意莫非是等有空闲了,或会考虑下厨给他煲?
谢敬彦凤眼微光波动:“随夫人心意,不敢轻易劳驾。”嘴上这么说,却眼看着他一勺勺把碗喝了个底朝天。
虽非她亲手烹调,然那熟悉的配料,味道却沁入了五感心腑,也品出一种重新开始的真实意味。男子薄唇吞咽,用膳间的行止隽雅清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