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亏欠
等周怀年赶到医院时,苏之玫已经没有大碍。
病房门口的守卫全都被换了,是出事以后,阿笙做的安排。
“是谁的人干的?”周怀年还没进病房,站在门口问阿笙。
阿笙眉头紧锁着,摇了摇头,“还没查清,施药的那个假大夫已经服毒自尽了。派人去查了他的身份,说是城隍庙外面算卦的,有一个儿子,前不久出国了。”
“出国了?”周怀年觉察出端倪,吩咐道:“去查清是搭的哪条线出的国,有关的信息一个也别漏过。”
“是。”阿笙领命,带了两个人跟他一起出去。
周怀年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眼神冷冷地扫向病房门口的新守卫。几个黑衫黑裤的男人顿时后脊发凉,想到一个小时以前还在这块位置上站着的兄弟此时大约已经成了黄浦江里的活鱼饵时,他们便没有一个敢不警醒的。
推开病房的门,有很重的酒精味和西药味扑鼻而来。打小就闻惯中药味的周怀年,只觉得这种味道异常呛鼻。他眉心微蹙,下意识地抬手在鼻端挥了挥,眼睛将将往病床处寻,便看到躺在那里的人已然睁眼,而她虚弱的目光也不知是何时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他收回那只手,略不自然地负到身后。脚下的步子停了,就站在原地开口:“醒了?我去叫大夫。”
“你能……能待一会儿吗?”苏之玫说话有些费力,但她已然在尽她最大的努力挽留他。
病房内点了一盏不太亮的台灯,微弱的灯光将苏之玫那张脸衬得愈发没有血色,周怀年总看不得这样虚弱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与他有着多年夫妻之名的女人。他轻叹一声,还是走到了病床前。
苏之玫阖眼,微弯了唇角,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可悲。
周怀年在病床前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苏之玫悬在病床外的那只手,瘦骨嶙峋的,心里不免泛起了酸涩。他抬眼,又去看那张惨白的脸,开口同她说话,语气已经比从前柔和了许多,“今晚的事,我会派人查清,你不用担心,只管养好身体。要是住不惯医院,就回公馆,我会让大夫每日都过去。”
苏之玫轻点了一下头,胳膊撑住床,想要起身。
周怀年站起来,弯腰去扶她,苏之玫便顺从地搭上他的胳膊。
将人扶起来以后,周怀年还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是他对她极少的体贴。
“我没事。”苏之玫笑了一下,又喃喃地说:“要是总有事,是不是也挺好?”
“什么?”周怀年一贯不爱猜她的话中话,此时也是不想花心思去猜。
苏之玫摇了摇头,转开了话题,“没什么,有些渴了,想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
“嗯。”周怀年没有二话,替她掖好被子,转而去地上拿暖瓶。
打开木塞子,拿手在瓶口试了试里头蒸上来的温度,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说:“水凉了,我让人再去打一壶。”
于是,开了门,将暖瓶交给门口的守卫,之后还不忘叮嘱,就着瓶里的凉水兑点热的就行,以免她急着要喝还得晾着。转回身来,就看到苏之玫靠在床头笑,他便不明就里地问道:“笑什么?”
苏之玫敛了笑,莫不遗憾地说:“从没见你做这些琐碎的事,方才见了,有些新鲜。”
周怀年又坐回那张椅子,很平静地接过她的话:“从前做的事,要比这些更多,更琐碎,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穆妹妹是知道的吧?你的从前,过得辛苦的那些日子。”苏之玫又笑,只是这笑显然与方才的不同,有种落寞的感觉隐在里面。
周怀年没答她的话,脸上平和的表情忽而沉了一些下来。
在他面前是不能提到穆朝朝的,那个女人对他来说是宝,仿佛从她这里说出的话,总不会是好话,只要她提,他便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将那人护在身后。从前,她总爱故意提起,将他激怒,而现在,没有心力,也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