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宋致见曾太傅似乎没太生气,笑嘻嘻地走进屋,冲曾太傅竖起大拇指,“老师,你这胡须打理的犹如秋日降霜,真是美哉!”

“那当然,难道如你一样不修边幅。”曾太傅斜了他一眼。

曾太傅起身之际又对着镜子理了理胡须,然后走到花厅,示意宋致跟上。

等到曾太傅、宋致坐下,老管家给二人上了茶。

曾太傅抿了一口茶,随口道:“今日你来找老夫干什么?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夫不会放过你。”

“不就是几根胡须吗?我还是您的弟子呢。”宋致再次瞅了瞅曾太傅的胡子。

老师这胡子样的挺好的,光洁雪白,一点也不枯燥,看着清新淡雅,比他的头发还好,特别是随风浮动的时候,更是飘逸。

再说,胡子又不是他揪下来的,是老师自己动手揪的。

曾太傅冷哼,“我这胡子比你那头发还金贵,你若是再不说正事,老夫就开始揪你的头发了。”

宋致轻咳一声,低头抿了一口清茶掩饰尴尬,脑中想着如何给曾太傅说洛平川的事情。

“老师。”宋致放下茶盏,停顿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变了,“我听说柳师兄的儿子明年要参加春闱,要不要弟子照顾一下?”

他话语中的大师兄,就是曾太傅的大弟子,柳梦吉,出身寒微,为朝廷鞠躬尽瘁,七年前病亡,留下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曾太傅听到这话,眸光犀利,“宋致,老夫还没有老糊涂,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大弟子的儿子要进京赶考最快也是年底的时候,多数是明年,现在才正月,宋致这心操的也太早了。

宋致顿时面色尴尬,目光有些游移,心中抽了自己一巴掌,真是没事干了。

可是对面曾太傅目露寒光,他若是不给个交代,恐怕他的下场比老师的那几根残须好不了多少。

想到此,他调解情绪,面露苦笑,抬头望着曾太傅,“老师,你觉得弟子这半生如何?可曾对不起宋家、对不起百姓、对不起长公主。”

说到最后,“长公主”三个字快要化在他的嘴里,若不是离得近,都快听不到了。

想必真是老了,明明刚刚不是这情绪的,可是回忆年少的那些事,心中却灌满了苦涩。

“……”曾太傅长叹一声,恐怕宋致想问的是最后一个吧,“真是痴人啊!”

宋致声音沉沉,“让老师见笑了,这把年纪还纠结这些。看她这些年在封地过得那般自在,我在京城这里也挺好的,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曾太傅无奈道:“你嘴上这样说了,心底可不这样想。”

宋致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屋梁:“她与我现今的身份,都有太多掣肘,我们都放下,都会轻松。若是放不下,难为的不止我与她,还有朝中同僚、陛下他们。”

“人啊,就是道理都清楚,但是心里却不肯认命。”曾太傅见小徒弟过完节就来找他,估计昨日元宵节看到男男女女被刺激了,“人生一辈子哪能会没有遗憾呢,老夫当年念书时……”

“嗯?”宋致顿时竖起了耳朵,没听过老师这一茬啊。

曾太傅也瞅到宋致的“死样子”,不过想着往事久远,故人早逝,也就没停下,“我曾经的启蒙恩师有一爱女,名柳霜,最喜欢春日杏花,老夫每次考试时,她总会赠我一株杏花,若不是杏花绽放的季节,也会给我绣一帕杏花。

后来啊,家乡遭遇兵匪,她和老师都没了,老夫亲手将她埋到了她最喜欢的那株杏花树下,投了先皇,乱世中就有这么多无奈,只要人还在,缘分的那条线就不会断,不似老师这般。”

“……是的,老师说的没错。我听她的贴身侍女说过,那年她出嫁时,就没打算会活长久,后来听说她做的那些事情,许多人骂她,我是为她既开心又心疼,现在她是长公主,陛下也敬重她,我却还纠结往事。”宋致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