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生辰日

卫陵第二回 见到表妹,是端午过后的第七日。

*

同去岁一样,他邀了一众朋友到酒楼过十八生辰。

姚崇宪还将群芳阁今岁评出的花魁初鸢请出局,带到这里。

酒盏杯碗堆累,佳肴不断更叠。浓郁醇厚的酒香漫散雅间,初鸢坐在绣凳上抱琴拨弦,嘈切琵琶声应和着十几个少年郎们的行酒令。

低眉婉转间,细听那边的说笑声,目光不着意地朝坐正中首位的人看。

今日他穿了件赪霞圆领袍,懒散地靠坐在木栏处。

正午的暖光从竹帘缝隙间穿过,往他蕴藉风流的眉眼流转,又虚浮在半挽起袖子的手臂上,修长指间转动着一只白釉酒杯,慢悠悠地,同他闲适的神情一般。

不知话头怎么引到家事上。

席面上,有人唏嘘道:“你们是不知道,我每晚回府,我家那位都要凑来闻我身上的味,是不是有脂粉气。要有一点,立即哭给你看,害得我回去前都得洗过一遍,换身衣裳。”

谁更哭丧:“你那算好的,我要是惹这我家夫人生点气,她即刻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娶妻的哀嚎,没娶的听个热闹。

这时,有人说起:“我前些日子听母亲说起端午那日,在聚福楼遇到国公夫人在给卫三看媳妇了,保不准以后要想叫他出来,可就难了。”

哄堂大笑。

他们都是一群纨绔子弟,家中都有在朝廷中的为官者。再者能与镇国公府三子称得上好友,那官自然不会小。

家境殷实,从出生起就在锦衣玉食中长大,除去几个有出息能读书习武的,剩下都浸淫玩乐里。

总归出了事,也有人担着。

若论起他们这些人中,谁最好玩无度,卫三绝对是第一个。

曾经还想远走西域,被镇国公抽断了两条棍子,才没去成。

他们也着实佩服卫三挨打的功力,镇国公是守疆几十年的老将,那身悍然戾气,一棍下去,常人怕是当场动不了了。

只是镇国公常年不在京城,不能时常管他。

若卫三娶了媳妇,以后出门有人管着,简直不敢想那场面。

卫陵也是后来才听阿墨说起,母亲端午日给他相看郭家侄女的事。

好在母亲没来问他,他也当作不知道。

即便以后真的娶妻,那也不能管他。

今日高兴,卫陵懒得同好友计较玩笑话,随手抄起桌上的酒筹令,朝人身上扔去,笑道:“会不会说话,今日我的生辰,你提这种事做什么。”

众人说笑一阵,酒盏又空。

待重新满上,已近昏时。

风从窗外徐徐流入,卫陵摁了下有些昏醉的额穴,顺着风的来向看去,就见楼下街道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与人说话。

霜白色衣裙被拂起微澜,鬓发似乎垂落一缕,她伸手挽到耳侧。

卫陵认出了她。

那日细雨,他看表妹走远的背影好一会。本以为早忘了,不想这刻见着她,倒又想起来。

她来这里做什么?

疑惑顿生间,一辆马车驶到她身边停下,她正欲登车离去,却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身朝他这边看过来。

她的动作太迅速,卫陵甚至没来得及想要作何反应,就见她仰起的脸上,还有片刻前与人说话残留的笑意。

“在看什么?”

喝得熏醉的姚崇宪凑过来,跟着朝底下望。

卫陵一把拦住他,将他挡回桌边。

“没什么。”

新一轮的酒令开始。

卫陵趁着闲隙再往下看,悬在檐角的灯笼晕出光,落在被夜色笼盖的长街上,人行匆匆。

她早不在那里,已经走了。

*

曦珠今日同柳伯一道去了兴安坊的香粉铺。

藏香居只有少数香料是零卖,大多还是直售于铺子,或是妇人的妆粉,或是药材和寺庙用香,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