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修行以五戒为基,即便裴河宴是俗家弟子,但只要皈依受了五戒,犯戒便要受惩。
况且,裴河宴的情况又与真的俗家弟子有所区别。起码在梵音寺里,没有人会将他当成外人来看。
觉悟起初只是来走个过场的,甚至来时的路上也不忘奚落他两句:“头一回见谁犯戒,还得我千里迢迢赶来执行的。”
裴河宴没搭理他,他摩挲着右手手指上的玉戒,望着沉沉夜色里漫无边际的浓雾,沉默不语。
见他表情如此凝重,觉悟反而崩不住了,玩笑道:“你别这么严肃,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人。只是这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形同包庇,我日日在佛祖座下打坐念经的,可不幸徇私枉法啊。”
不料,这段话不仅没能缓和气氛,反而因为裴河宴几乎默认的态度,逐渐令觉悟心慌起来:“你真犯戒了啊?”
裴河宴转头看着他,刚启唇要说,觉悟立刻抬手阻拦:“你别说你什么都别说,司机赶紧送我回机场,我我我、我有急事!你这事先往后等等。”
觉悟这会是真急了,忙拍着司机的座椅,急着要回去。
刚才那种“我日日在佛祖座下打坐念经,绝不徇私枉法”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司机也被这突然的转变整懵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裴河宴一眼,目露询问。
裴河宴隔着后视镜与司机对视了一眼,轻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往前开,不用搭理。
觉悟热闹没看成,反倒深陷泥潭,这会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欲言又止,碍着这里还有外人,不便细说,只能忍到目的地。
可他一下车,看到目的地不是禅居小院而是多宝讲寺偏殿的佛堂时,心态彻底崩了:“你跟我来真的啊?”
偏殿的院子里有一株巨大的梅花树,这个时节,梅花已经凋零,只剩下枝桠。月色下,那舒展盘虬的树枝就像拆去了伞布的伞骨,槁项黄馘。
佛堂里有僧人特意留了灯,两侧门扉轻掩,一把花旗锁悬悬挂于一侧的锁孔里,被海风吹得时常撞到门上的铜面锁片发出不规律的叩击声。
觉悟看到这些,哪还有什么不懂,脸色都青白了。他看着裴河宴,脸上的神情再不复方才徒留的侥幸与嬉笑,语气凝重道:“今晚先送我回去休息,有什么事也等明日再说。”
裴河宴不理,他回头看了眼觉悟,眼神在屋内透出的烛光下有一丝妖异的澄亮。他推开门,迈过门槛,走入佛堂:“偏殿有居室,你就在这住下吧。”
觉悟有苦说不出,僵持了半晌,长叹了口气,跟着进入佛堂。
佛堂佛像前早已准备了戒尺,香坛和蒲团。
弟子犯戒,若是酒戒,忏悔便好。其他四戒分别视情况而定,看是动心念,还是已成事实。
他看着已经掀袍在佛像前跪下的裴河宴,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住了一间房,也不是你故意的,何必对自己这么严苛。”
“我没有同居。” 他抬眼看向觉悟,陈情道:“如果是这件事我自然没错,我当晚在阳台上坐了一夜,并未犯及她分毫。即便是你和了无,也不许因为这件事误解她半分。”
他语气之严肃,前所未有。
觉悟不敢和他玩笑,认真应了:“我会和了无交代清楚。”话落,他虽觉得裴河宴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但出于护犊子的心态,他仍是多嘴了一句:“这件事你别怪了无,他内疚自己办坏了事,每日都在跪香。”
说到这里,觉悟觉得有必要把事情真相告诉裴河宴,他清了清嗓子,替他不成器的徒儿解释道:“寺中弟子出差,都是定的那家酒店。几年下来,凡是中转住店,只要提前一日与大堂经理知会一声就好。可能对方也是没想到这次会有女客,了无说要两张床,酒店就直接留了一个标间,等你们入住提供证件就好。这事确实是他办得疏漏,我必定狠狠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