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金错刀(十五)
谢琅在军中也经常要写文书写战报,字也是练过一阵子的,只是和卫瑾瑜这样世家出身的子弟没法比而已。
两卷渡亡经抄完已近三更。
卫瑾瑜已经拥着氅衣,在榻上睡了过去。
少年郎长睫纤秀,双目安静闭着一只手自然垂落在榻边那腕间的金环也展露了出来。谢琅单膝半蹲下去一错不错打量着眼前人。
也只有在睡梦中,他才有机会看到对方收敛了一切敌意和锋刺,温润明净的模样。
他多希望,他们永远能如今夜一般,心平气和地相处。
寺院的静室到底不能和京中的府邸比虽然烧着炭盆和暖炉依旧清清冷冷谢琅出去向寺中僧人借了一床被子盖在氅衣之上。
正要松手时,视线忽一定。
因看到了卫瑾瑜白皙颈间的一道伤痕。
那伤痕隐在颈窝里一般情况下有衣裳遮掩根本不会露出来,只因卫瑾瑜睡时领口松散了些才展露出来。
谢琅瞳孔轻一缩起身坐到榻上掀开被子用氅衣裹着把人抱起将那件素色绸袍慢慢褪了下去。
两道几乎贯穿半个背部的鞭伤也慢慢露出全貌。
谢琅心口控制不住紧缩了下。
卫瑾瑜也被他动作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伏在一面宽阔的肩膀人,后背发凉,袖袍只松松挂在臂间,顿时警惕问:“做什么?”
“别动。”
谢琅声音里是隐忍的切齿。
他指腹极轻缓的擦过其中一道鞭痕,轻不可察颤了下,问:“谁干的?”
卫瑾瑜才反应过来他是问他背上的伤。
“是卫氏么?”
谢琅接着问。
声音里已带了浓烈杀意。
卫瑾瑜轻笑了声。
明亮眸子饶有兴致打量着眼前人:“怎么?你要烧了卫氏乌衣台,为我报仇么?”
谢琅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卫瑾瑜默了默。
忽然想到,上一世,此人的确一把火烧光了乌衣台。
新仇旧恨,对卫氏,此人自然能毫无顾忌拔刀相向。
“不是卫氏。”
卫瑾瑜双手撑着面前人的肩,坐直一些,声音很轻,几乎是报复的语气。
“是你谢唯慎这辈子都杀不了的人。”
“所以,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说替我报仇的话。”
卫瑾瑜要起身,自己拢上衣裳。
谢琅却不肯松手,依旧执拗问:“那是谁?是韩莳芳,对么?”
“无论是谁,都与你无关。”
谢琅沉默良久,就在卫瑾瑜真的觉得有些冷,皱起眉,要说话时,那固在他腰间的手终于撤下,道:“伤口有些发炎,我给你上些药。”
卫瑾瑜想了想,没有拒绝。
因为以他的体质,伤口发炎意味着可能会引起发热、生病这些麻烦事,他想过来给亡母抄经不假,但丝毫没有留在山上养病的兴趣。
“袖袋有药。”
“不用你的。”
谢琅取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让卫瑾瑜趴伏在枕上,用指腹挑了膏体,轻缓地涂抹在伤口上。
那药膏果然有些与众不同,涂抹在伤口上,非但没有刺激到伤处,反而冰冰凉凉,有镇痛作用。
“这是冰玉膏,北境军中一名老军医研制的。”
“花钱都买不到,治疗外伤是最好的。”
谢琅道。
卫瑾瑜只听着,没有说话。
等谢琅上完药,方道了句:“有劳。”
伸手要把衣裳拢上,谢琅道:“别动。”
他把伤药搁到一边,又将炉子和炭盆都挪到榻边,让伤口晾了片刻,确定膏药大部分被吸收掉了,才帮着卫瑾瑜将衣裳穿好。
冰玉膏不仅可以镇痛,还有轻微的麻醉功效。
卫瑾瑜很快睡了过去。
谢琅将氅衣和被子都盖上去,确定人不会冻着,方支腿靠坐在榻边,对着跳跃的炉火沉默出神,垂在身侧的拳,一点点捏紧,直至发出咯吱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