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如约参不透他的想法,只觉得他有些孩子气,“生生世世,您不会觉得厌烦吗?好些夫妻做得久了,一辈子都嫌多,只求下辈子不要遇见,何况生生世世。”
可他却很执着,“也有举案齐眉,今生不够,再约来世的。你和我兴趣相投,不愁吃喝,没有世俗的困扰,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
那小小的草戒指,仿佛是可以困住她的枷锁,他等她回答,月光下静静地望着她。
今生今世都很难,为什么他这么贪心,想图永远。
如约低头打量,真奇怪,五指戴满了,每一个居然都很合适。
他在殷切地期盼,答应他又有什么难的。如约说“好”,那个字,轻巧地从她口中说出来,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他当真了,点了点头,把剩下那五个也给她戴上。
苍翠的青草,是今天现编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把十指摊在他面前,笑不可遏,“快瞧,多憨蠢,手指头像烧伤了,包扎起来一样。”
她没太给面子,他老大的不好意思,不过没忘了向她炫耀,抬起左手晃了晃,“你给我的,我还戴着呢。”
如约偏头打量,“这都十来天了,不是时时戴着吧,见臣工的时候不成体统。”
他是山人自有妙计,“搁在桌子底下,他们就看不见了。不过我怕它沾了水会散开,洗漱的时候不敢戴着。”
如约盯着他手上的草戒指,月光把一切照得无所遁形。因为做得太久,草茎早就干枯了,显出一种橙黄的色泽,奇异的是戴在他指间,并不显得寒酸。
有时候这个人,常会让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城府极深,为什么骨子里又有不该属于他的热血和赤诚?他保存着这个草戒指,然后用更多的,试图换取她的生生世世,实在执拗得天真。
她在心里暗笑他,可笑过之后,又生出更为庞大的空虚。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她和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的一厢情愿,腐蚀不了她的意志。
重新整顿起自己的精神,如约轻描淡写,“散了就散了,还可以做个新的。”
“你给我做么?”他追问,“只要散了,你就重做一个给我,可以吗?”
然而她又犹豫了,“我也想啊,又怕不能够。”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肃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
她见他变了脸色,有意磨磨蹭蹭敷衍,“不是不愿意,是不能……”眼见他急了,她却忽然笑了,“这草一到秋天就枯黄,韧性也不好,做出来像麦秆子似的,不好看啦。”
她在戏弄他,害得他心都悬起来。既然情绪已经推进到了这里,何不借着薄怒盖脸,讨些红利呢。
于是伸手拽她,把她拽得离了座儿,一旋身,坐到他腿上。
这两具身体,似乎天生就是契合的。她自然而然便搂住了他的脖颈,依偎在他颈窝处呢喃:“你说,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在找我们?外朝的臣僚,还有仁寿宫里的命妇们……外头什么时辰了?再过不久就该出宫了吧!”
可是这样的贴心和亲近,怎么能够中途停下。
他的脑子混沌了,喃喃自语着:“别管……什么都别管了……”
呼吸相接,心跳如雷,鼻尖抵着鼻尖,也许只有一张纸的距离吧,可不知为什么,好像又有无穷远。
他不敢亲上去,是的,不敢。
上回马车里对她的冒犯,是带着死活不论的梗劲儿,他甚至做好了她永远不理他的准备。现在却不一样,他怕触怒她,怕让这尽量保持纯洁的关系蒙尘,让自己在她眼里变得龌龊不堪。
但这种事,怎么才能克制?他已经尽力压制心头的欲念,不在她不自愿的情况下亵渎她……然而终究没能忍住。心里默念的《清静经》没有起作用,嘴唇有他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