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南红出了酒店,就看见赵彦鸿靠在转角口吸烟。
“你大哥怎么样?”赵彦鸿捻熄了烟,站直了身子。
南红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抬了抬下巴:“精神蛮好,还吃得下走得动,你为什么不上来?我阿哥阿弟会吃了你?”
赵彦鸿笑了笑:“没脸见他们。”
要还在上海,南红少不得要刺他一句“好像你老早很有脸似的”,现在却说不大出口,只把包换了个肩膀:“长安人呢?”
“刚从英文补习班下课,在外头吃了碗粉,在家温书呢。”
两个人沿着弥敦道默默往地铁口走,南红刻意放慢了步伐,赵彦鸿跛着残腿跟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告诉她赵长安今天又说了浑话做了什么拎不清的事。
“他班上的Alice,也是上海来的那个小姑娘,约伊看电影,伊喊了三个男同学一道去,小姑娘气死了,伊回来说人家小气。”赵彦鸿笑着叹气,“小赤佬还没开窍,一点也不像你生的。”
“阿三头就是个戆小囡。”南红说起儿子,眉眼间松快了些。
“嗳,说好不再喊他阿三的——”赵彦鸿失笑,香港的印度阿三太多,赵长安来了两年就吵吵着反抗家里人再喊他阿三。
南红长眉一挑:“就是你惯坏了他,他本来就是老三,阿大阿二阿三,有什么不好?他白白胖胖哪里看上去像印度阿三了?真是!”
路过快打烊的烧腊店,想起今天在方老板家吃的叉烧,南红停了下来,把钩子上最后一条叉烧买了,又买了两只咸蛋一份烫青菜。赵彦鸿赶紧抢着付了钱,接过塑料袋。
两人出了太子站地铁口,又进了旺角警署旁的便利店。
赵彦鸿买了四瓶生力啤酒一大瓶牛奶两包白吐司一袋培根:“家里蛋还有伐?想不起来了。”
“买,买了又放不坏。”南红拿了几包卫生巾备用,给赵彦鸿又买了一枝新牙刷:“说了几十年了,牙膏要从下往上挤,用好以后把口子上的牙膏揩清爽,趟趟盖子都盖不牢,看到就戳气!”
赵彦鸿:“对勿起。下趟记得了。”
南红抢在他前面付了钱,白了他一眼:“下趟下趟,下了几百趟了!”
从旺角警署往北,就是西洋菜北街,四周骤然安静下来,和不远处的灯火灿烂人声鼎沸西洋菜南街宛如两个世界,已经打烊的房屋中介店铺橱窗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售房信息。南红一如既往驻足细看,从包里掏出纸笔和计算机来记录。来了这些年,她始终不习惯按尺按坪算,非要转换成平方米的单位才觉得踏实明了。
赵彦鸿把手里的几个塑料袋搁下,退开两步,蹲在马路牙子上掏出根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南红的背影。
“嗳,册那,又涨价了,40平方米以下的房子,九月份明明跌下来一千块,这个月又涨回18000了。”南红气得跺了跺脚。
赵彦鸿失笑:“你又不可能买那么小的房子,关你什么事?”
“走势懂伐?一涨俱涨的呀,你来看看这个,豪宅中的豪宅,78平方米,算下来一平方只要15000不到一点,总价117万,贷款利息汇丰给我年息四厘五,比市价低一厘,怎么样?”
“有空去看看房子。”赵彦鸿应了一句。
南红叹了口气:“我要有空去看就好了。”
这两年香港房屋售价高歌猛进,86年九龙地区40到70平方米之间的均价只有七千不到,87年还遇到史上最严重的股灾,三年来房价仍然翻了一倍,百万港币的房价,即便现在南红挣得不少,看起来依然遥不可及。赵彦鸿离婚后在附近租了人家一个七平方米的房间,方便照顾还在读书的赵长安,夏天去汕头前退了租,回来后南红就让他在家里和三个儿子两张高低床挤一挤,省下一个月一千港币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