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羡玉的眼泪, 赫连洲见识过很多次,但从未像此刻慌乱无措。他刚要俯身,林羡玉就拉起毯子盖住自己的脸, 躲在羊绒毯下啜泣。

赫连洲竟说不出一句嘲弄, 也不想明知故问,问他:怎么又哭了?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

林羡玉那夜才说“从来没和爹娘分开过”, 第二天他就不告而别,一走半个月。

他隔着毯子, 屈起指尖轻轻叩了一下林羡玉的手腕, 被林羡玉一拳抵了回去。

这一拳力度不小,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赫连洲一时之间没了法子。

两个人又陷入僵局。

阿南从庖房拿了两包乳酪糖跑出来, 在半路被萧总管截住,萧总管说:“王爷在后院呢, 你先别去,待会儿……待会儿再过去。”

“为什么王爷在,我就不能去?”

萧总管脸色复杂,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王爷和小殿下之间的羁绊似乎比他想象得更深些, 假公主似有成为真王妃的趋势,王爷以后还能否开枝散叶?萧总管眉头紧锁,搓了搓手, 又在廊下来回踱步,叹了口气, 说:“王爷有正事要叮嘱殿下,你就先待在这儿吧。”

阿南不明所以地望向后院。

后院里, 林羡玉依旧躲在羊绒毯下,赫连洲思忖片刻, 问:“是因为我离家太久?”

毯子里传出林羡玉的啜泣声。

这声音更委屈了。

“还是因为我不告而别?可我很早就要走,你又要睡到日高三丈,我怎么跟你告别?”

毯子里终于传出林羡玉的哭腔:“为什么连一封家书都没有?一去半个月,我还以为你已经回西帐营,把我和阿南丢在这里了。”

家书?赫连洲从未写过家书。

他耐着性子说:“我要做的事牵扯很多,如履薄冰,没法寄送家书,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他说得真诚恳切,过了一会儿,林羡玉的啜泣声这才有所停歇,可还是不愿掀开毯子。

赫连洲才注意到林羡玉睡着的躺椅,这躺椅从未见过,看来是他临行前叮嘱萧总管去做的那只,大小工艺都不错。

他踩了一下躺椅的曲木,躺椅立即前后摇晃起来,连带着林羡玉也前后摇晃,叫人忍俊不禁的画面,可这次林羡玉很倔,偏不掀开。

赫连洲忽然说:“压到兔子了。”

林羡玉吓得掀开毯子就坐了起来,两腿抵着地面,瞬间止住正在晃动的躺椅,然后迅速起身,蹲在地上,张望了一番,根本不见小兔踪影,一抬头才发现两只小兔正安然地在一旁吃羊茅草,毫无被压的迹象。

赫连洲竟然耍他!

林羡玉气鼓鼓地仰起头,原本没消的气现在更是直冲发冠,他红着眼,抓起羊绒毯就往赫连洲身上砸,“我最讨厌你了!”

赫连洲一把接过,无奈道:“这次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赫连洲说得生疏,长到二十七岁,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道歉。

林羡玉背过身去,用手背抹了一把泪。

赫连洲试图找话说:“兔子哪里来的?”

林羡玉嗡声说:“桑宗送来的。”

“送来给你解闷?也挺好。”

林羡玉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谁都不知道在赫连洲杳无音信的半个月里,他的心情是如何从翘首以盼慢慢变成焦灼恐惧的。如果赫连洲做完了边防巡查,直接回了西帐营,再像萧总管说的“王爷以前一年只回来两次”,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这座王府里生活。

虽然他有阿南,有萧总管。

可是赫连洲有不一样的意义,赫连洲让他安心,让他不害怕。

他越想越难过,哽咽道:“你根本不在意我。”

赫连洲像是下了决心一样,沉声道:“我以后会寄家书回来的。”

林羡玉却并不满意,反而哭得更凶:“你以后会经常一去半个月不回来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