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禅秀脑海倏地闪过一个想法——

他在伤兵营照看过不少伤兵,但大部分时候,那只是他需要干的活。

且能答应他条件的,一般恩情恐怕不行,起码得是救命恩情。还要不太聪明,家里人口简单……

算下来,也就张氏兄弟……以及那个裴二。

张虎这个年龄,家中定然已经娶妻。至于张河,伤成那个样子,万一蒋百夫长恼怒来寻衅,恐会被一拳打死。

剩下就只有裴二了,裴二……

李禅秀默念这个名字,困意来袭,渐渐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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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李禅秀没什么精神地用完朝食,中途打了个呵欠,眸中迅速蒙上水雾。

睫羽扇了扇,视线变清晰后,他才提起药箱去伤兵营。

可能是昨夜想事情想到太晚,没睡好,他今天有些精神不济,醒来后只觉头疼,昨晚都想了什么,也混混沌沌。

路上他没注意周遭情况,刚到伤兵营门口,忽然被人拦住。

“沈姑娘。”

竟是蒋百夫长那两个手下。

李禅秀神思回拢,抬眸看一眼,掩下心中淡淡厌烦。

他不欲理这两人,绕开路继续往前走,却再次被拦住。

“干什么?”他语气平淡问,唯独对蒋百夫长和他的这些手下,不会有一贯的微笑。

“沈姑娘。”其中一个兵卒笑了笑,再次开口,态度倒是比前几日好些,但说出的话却——

“蒋百夫长前天用了你给的药,伤势没见好转,恐怕还需你亲自去帮他看看。”

李禅秀皱眉:“我现在在药房干活,且只是给胡郎中当帮手,不会给人看伤。他若需要,你们可以去请胡郎中。”

说完再次绕开欲走。

“瞧您这话说的,”另一个兵卒也拦住他,“谁不知道您医术高明,连肠子断了和快要死的人都能救回来。且你不会看伤,提着药箱来伤兵营干什么?”

自然是替裴二扎针看伤。

李禅秀蹙眉,不欲理会。且没想到搬出胡郎中,这两人仍不让路,看来蒋百夫长不怕得罪军医?

伤兵营的人听见外面动静,这时也有几人掀起帐帘看情况。

营帐内昏暗嘈杂,空气污浊。

最里边的角落里,裴二屈着长腿坐在床边。

他一手端着饭盆,另一手捏着两枚甘草片,正垂眸凝视。弯刀斜横在他怀中,脊背挺直,姿态却又有几分不羁,看起来不像受伤的兵卒,倒像个闯荡江湖的落拓刀客。

因他醒来后,除了昨日跟李禅秀说过两句话,就再未在伤兵营出过声。且他整个人看着冰冷,平日仿佛视周遭一切于无物,旁人都不敢打扰。

倒是之前的断腿伤兵,见他又盯着那两枚甘草片看,忽然仰躺在床,“哎”一声,自顾自感叹:“沈姑娘怎么还没来?平时这个时候,她早来了啊……”

像是在说谁的心声,边说,还偏头边用余光瞄裴二的反应。

裴二忽然抬眼看向他,眼睛漆黑如深潭,找不出一丝情绪,却无端令人心头瘆得慌。

伤兵的声音霎时卡住,半晌似又觉得这样太怂。一个跟他一样的小小普通兵卒,有什么可怕的?

“看什么……”他忽地坐起身,但视线对上那双黑眸,气势顿减三分,声音也瞬间变低,“看?”

接着嘀咕:“……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裴二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看那两枚甘草片,手中的饭一直没碰。

伤兵觉得那两枚小草片都快被他摸光滑了,听说有钱人家的老爷就喜欢这样摸两个核桃……

正想着,帐门口忽然传来喧闹。

断腿伤兵忙伸长脖子往外张望,看了会儿道:“好像有人来闹事。”

没一会儿,又道:“好像是沈姑娘,等等,她被蒋百夫长的人拦住了!”

“蒋百夫长?”另一人听了接道,“我听说他之前就纠缠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