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池旸望着池霭上楼的背影, 忽然想到,傍晚她发来的微信里提到要“庆祝喜事”。
原来,摆脱自己的束缚, 对于她而言是件喜事。
他有些恍惚的思绪里清晰地映出这样一句话。
池旸从来没有思考过他同池霭过往的生活。
他只觉得这么多年以来, 池霭在自己的庇护下顺利长大,他对得起一份作为兄长的责任,也能够避免池霭步上母亲出意外英年早逝的后尘。
他总是尽力地为池霭规避掉生命里有可能出现的所有风险。
同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日子彼此都能感觉到很舒适。
池旸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几分钟后, 楼上再度传来脚步声和物体磕碰到台阶的声音。
他抬起眼, 是背着双肩包,双手拎着行李箱的池霭。
收拾的时候仓促,没有调整好背带的长度,因为过于宽松,两侧总是不住地下滑。她双手被行李箱占据,只能倔强地咬着下唇,偶尔缩一缩肩膀, 企图让肩带回归原位。
池霭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
池旸望着她,指尖仍残留着被甩开时的触感, 陡然间失去了上去再抓住她的勇气。
彼此对峙时, 池霭疲倦而轻沉的话语在耳畔反复回响。
她对待池旸这个哥哥总是温柔的。
即使情绪最激烈的时候, 也只不过加快一些语速。
可字字锥心, 从她口中挣出的每个字都在池旸的心里凿下鲜血淋漓的刻痕。
他在某个刹那甚,至产生了一点恨意。
恨池霭为什么要揭破现实。
……为什么不能和他在封闭唯余彼此的领域之内, 安全长久地生活下去。
被恨意和不知所措驱使, 池旸漠然眼神,让出了离开的位置。
他放任池霭与自己擦肩而过。
即使在对方关门前听到了一句低低的“再见, 哥哥好好保重”,也没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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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小区,池霭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司机熟练地翻下空车的牌子,询问她要去哪里。
池霭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言不由衷地说道:“把我放在卓际公司附近的酒店就行。”
为了在午餐前赶到第一个拍摄地点,他们这些跟随安德烈导演团队的外勤人员,需要在明天早上七点半之前拉着行李等在卓际公司的楼下集合。
尽管池霭的心被千丝万缕的愁绪占据,但她仍然不忘把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做到齐全。
出租车司机将她放在距离卓际最近的酒店。
拿着身份证办完入住手续,池霭强撑平静的面容,在进入独处的房间时崩塌殆尽。
她躺在床上,放空大脑,俱疲的身心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酩酊大醉一场。
和池旸争吵时的每个画面在眼前渐次出现。
池霭试图从中寻找到能让自己的心脏变得强硬一点的支撑,但她想起池旸,却只能想到池旸从小到大不计回报奉献的温暖,和自己道破真相时,对方伤心茫然的眼睛。
池霭胸口的位置抽搐着疼痛一秒。
她睁大眼睛,纵使不想哭泣,依旧有温热的泪水漫出眼角。
然而池霭没有放纵自己沉溺到哀伤里去,在滑落面颊的眼泪彻底失去温度之前,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双肩背包,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在这样万家灯火的夜晚,她独自一人,唯有依靠工作排遣如影随形的烦恼哀愁。
池霭的眼眶毫无干涸的迹象,目光却透出较之平常更加刻意的专注。
她试图把这次失败的沟通忘却,重启往日精密计算的大脑,连绵的泪水却在下巴的收稍处累积,而后如同屋檐下饱满到极致的雨水,砸落在她苍白的手背。
池霭的手指不由得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