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荇姐儿的棺椁被送了出去, 李氏哭得肝肠寸断。周王妃看了她片刻,一言不发离开了兰草院。
罗嬷嬷扎着手跟在后面,看到周王妃的身子晃了晃, 连忙上前搀扶, 却被她拂开了手。
“我自己能走。”
齐重渊指着她鼻子骂,骂她, 骂薛氏, 他们都是仰仗着他鼻息而活, 都是仰仗着周王这个封号而活。
哪怕是她这个亲王妃,封号也是因着他。
虽说,事实的确如此。
可是, 这不公平,天大的不公平!
凭什么,由谁定下的世俗规矩, 她必须得妻凭夫贵!
凭什么!!!
夜里的寒风如刀割,周王妃已经感觉不到疼,腰也已经麻木。她挪着沉重的步伐,缓慢,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回到菡萏院, 罗嬷嬷张罗着打热水:“要烫一些,快,快去!”
福姐儿已经用过饭,乳母在给她洗漱, 哄着她歇息。周王妃走过去,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来, 软糯地喊了声阿娘,伸出小手要她抱。
周王妃没伸手去接, 道:“福姐儿自己跟着乳母去睡,阿娘陪着你,别怕。”
福姐儿哦了声,便乖乖地站着,任由乳母给她擦拭手脸。
周王妃坐着看了一会,乳母带着福姐儿下去歇息了,罗嬷嬷打了滚烫的热水进来。她捏着指尖把帕子扔进去,忍着烫飞快拧干,上前道:“王妃且敷一敷。”
周王妃接过帕子,撩起上衫,将帕子搭在了后腰上。暖意散开,麻木的腰身开始恢复了知觉。
罗嬷嬷望着周王妃松弛下来的神色,忧心忡忡道:“王妃,请太医会惊动到宫里,小的去医馆请个大夫回来吧。”
帕子逐渐凉了,周王妃取下来递给罗嬷嬷,淡淡道:“不用了,我没事。”
罗嬷嬷想劝,见周王妃坚持,只能忍了下来,将帕子重新浸在了水中拧干,“那王妃再多敷一阵。”
周王妃连着热敷了两次,罗嬷嬷吩咐丫鬟收拾,摆饭。
虽说没有胃口,周王妃还是强自喝了一碗汤下去。罗嬷嬷见案桌上的饭菜,她一筷子没动,暗自焦虑不已,难过地道:“幸亏七少爷来得快,不然王爷他......小的没用,当时小的都快吓坏了。夫妻一场,王妃替王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王爷何苦将王妃当做仇人一般,以为王妃害了荇姐儿。”
“并非因为荇姐儿。”周王妃说了句,觉着意兴阑珊,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自从荇姐儿生病后,她便将消息告诉了齐重渊,只琴音回来提了一句,让她给荇姐儿请太医诊治。荇姐儿的棺椁摆在那里,齐重渊从头到尾就瞄了一眼。
周王妃问道:“可是在乌衣巷找到了王爷?”
罗嬷嬷愣了下,支支吾吾道:“好像是,小的也没过问。”
周王妃看了眼罗嬷嬷。神情渐渐暗淡下来,望着灯盏里跳跃的灯火发呆。
定是文素素让人去找了殷知晦赶到王府,劝住了齐重渊发疯。
周王妃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说实话,要不是殷知晦及时到来拦住了齐重渊,她亦不清楚会有何后果。
她就算死在了齐重渊手上,圣上与殷贵妃顶多怒骂几声,罚他在府里反省。
他是殷贵妃唯一的儿子,她自己也是母亲,再不成器的儿子,也比儿媳妇这个外人重要。何况,他是殷贵妃,周王府唯一的盼头。没了他,周王府便只是皇室宗亲,永远失去了问鼎储君的资格。
对圣上来说,她就更不重要了,涉及到皇家脸面,还会拼命替齐重渊掩饰。
文素素帮了她,却又令她难堪,伤心。
自尊,脸面,全部被扯到台面上,血淋淋,不忍卒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