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四章 真面目(7)

“教众不事生产,朝廷又不给发俸禄,总得有个生财的门路才是。”

神教大师笑容不减,一番话说得充满理所应当的意味。

这话合情合理,姜葭都无法斥责。神教教众的本职是传教布道,劝人向善,弘扬神的意志,追随神的身影,不可能去种地做工。

旁人不事生产,那就是国家的蛀虫,亦或是会活活饿死,但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对国家治理有益,能够帮助百姓,不亲手生产也没什么。

譬如说官吏。

见姜葭不说话,大师继续道:

“要想有钱粮,普通人会选择种地、做买卖,然而我神教教众没这个闲暇,所以我们用钱去生钱,就是很合理的选择了。施主以为呢?”

姜葭忿忿不平:“可那也不能放印子钱!金光神怜悯众生,神使慈悲为怀,金光教劝世人行善,教众应该以积德为本分,怎么能放高利贷,喝人血?

“九出十三归,这是无良富人才会做的事,更别说逾期两个月,三两银子就会变成十两了,这跟吃人的豺狼虎豹有何不同?”

说到这,约莫是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姜葭双手合十,低眉庄重道:“大师,放印子钱这种事,实在是不符合金光神的教诲,会让金光教蒙羞。

“就算神教要生财,借贷利息也该低些,以帮助苦难百姓渡过困厄为要义——助人消灾解难,不一直是金光教的追求吗?怎么能一碰到钱,就忘了这事呢?”

她的话不少,管得很宽,这不是她自视甚高,喜欢对人指指点点,而是金光教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太过光明伟岸,是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所在。

她不能接受对方的形象有污点。

大师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在姜葭迷惑的看向他时,他甚至哈哈大笑了起来。

姜葭不知所措。

“姜施主,你年龄不小,还曾嫁做人妇,应该经历了一些事了,怎么还如此天真,跟个三岁孩童一般?”

大师好笑的指着姜葭,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咱们既然放印子钱,就得遵守放印子钱的规矩。

“要是别人九出十三归,我们十出十二归,那就是破坏了行规,扰乱了这份市场,损害了同行的利益。

“天下那么多放高利贷的富人大户,谁能容得下我们?

“姜施主难道不知,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人间讨生活,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有钱有势之人?金光教凭什么就能例外?”

姜葭呆愣当场。

好半响,她嗫喏道:“连金光教这样的存在,也不敢得罪权贵大户?”

“姜施主这话问的有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得罪权贵大户?”

“金光教不是一直都在帮人消灾解难,在为一无所有的百姓做主?”

“姜施主这话又不对了。我们帮人消灾解难不假,但从未说过为底层百姓做主。神的光辉不分彼此,我们也帮权贵富人消除困厄。”

“那如果底层百姓跟权贵富人起了冲突,金光教会站在谁那一边?”

“金光教从不站在谁那一边,金光教只践行神的意志。”

“天下最大最常见的不善,就是强者凌辱弱者,权贵与官吏剥削百姓,富人欺压穷人,金光教以行善积德为核心教义,难道不应该站在弱者、百姓一边?”

姜葭好似被利剑穿心,胸膛抽疼得厉害。

这番话她质问得掷地有声,也是她的见识经历精华——官兵凌虐村子,袁员外逼迫她、收难民为奴,官府不管他们的死活只知道征收重税的往事,无不让她的质问饱含血泪。

袁员外摊摊手:“这只是姜施主自己的见解,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姜葭心如刀绞,精神有行将崩溃的前兆,她看大师的眼神渐渐充满不可置信,无法接受这些话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