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翠记:绿萼
文 米兰Lady
上
海面上微风吹,碧波在荡漾。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
唐琪在意大利旅行七天,第一次说华语,是在翡冷翠。
小岑是她一路遇见的第一个中国人,当时他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和人打架,打得衣衫不整,眼镜坠地。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穿着西式服装,像留洋的学生,身材颀长,貌似清瘦,但力道颇不小,揪住一个留小胡子的意大利男人拳落如雨,揍得那人直以手掩面,连连退败。
巡警赶来拉开他们,严厉地用意大利语问他为何打人。他置若罔闻,仍怒气冲冲地盯着那状甚猥琐的小胡子,白净的脸颊亦被怒火烧红。
巡警要他去警局做笔录,他无任何反应。围观者众,有人尝试用英语和法语向他讲解巡警的要求,他还是没说话。
唐琪从他的相貌装扮上看出他是华人,猜测他大概不懂这些语言,有些同情他的境地,便用华语跟他说:“警察想知道你打人的原因。”
她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姑娘,家教和性格都令她不习惯主动与陌生人说话,声音听起来怯怯的,很细弱,但他还是听见了,侧首看她,目光亮了一下。
“这人一路跟着我,先对我吹口哨,我没理他,他就上来动手动脚。”他对她说。
唐琪一愣,颇感尴尬,但巡警转而问她他说了什么,她也只好尽量翻译,红着脸把“动手动脚”译为“无礼”。
巡警恍然大悟,回过头对小胡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意大利语,大意是斥责他老毛病发作,怪不得别人。看来那猥亵男是有前科的,也不辩驳,灰溜溜地转身走人。
巡警稍做记录,便挥手示意事件解决,让众人散去。那男孩整理了一下着装和头发,然后朝唐琪欠身微笑致谢。
他其实是个很俊美的男子,眼神清澈干净,薄薄的嘴唇翘出美好的弧度,一笑便阳光灿烂。
唐琪略略退后,低首说不用谢,脸没来由地红了红。
他拾起眼镜看了看,唐琪注意到那镜架是近年时兴的黑色圆形框架,镜片很薄,似乎没什么度数,应该是装饰用的。
他见镜片已摔出裂痕,便将眼镜抛进了附近的垃圾桶中,又快步回来,提起搁在路边的一个包。
唐琪哑然失笑——那是一个粉色的女式手袋,从敞开的口中可看出里面有几个首饰盒模样的锦缎或绒面小盒。此刻被这容颜秀美的男孩提着,景象颇为怪异,唐琪也迅速明白为何那小胡子会对他无礼了。
男孩见她看着粉色手袋浅笑,不由得恼火,一边切齿咒骂一边低声解释道:“妈的,这是我老姐的包!她买了东西就欢喜地跟人玩去了,把包扔给我让我带回去……”
唐琪依然微笑不语。他又道:“她脾气坏透了,如果说什么我不做,她就向我摆臭脸。”
唐琪点点头。两人相对沉默数秒,然后她说了声“再会”,便移步走开。
走了一段,见迎面而来的路人都朝她身后看,且指指点点,窃笑不已。她便回首看,只见那男孩仍跟在她身后,正瞪着眼睛向笑他粉色包包的人还以白眼。
见她回首,他迅速朝她呈出笑容,却没有走近。唐琪继续向前走,走了数步再回头,见他还在跟着走。
这次他顿了顿,终于跟了上来,微笑道:“我姓岑,从北平来……小姐怎么称呼?”
唐琪犹豫,但还是告诉了他:“我姓唐。”
“唐小姐,谢谢你。”他再次道谢。
“不必客气。”唐琪再打量了一下他,问,“岑先生要去哪里?”
“哦,随便走走,然后回酒店。”小岑说。
唐琪颔首:“那么,失陪了。”
她加快步伐,这次他驻足原地,许久不见跟来。
唐琪走到珠宝店密集的维奇奥老桥上,一家家地细看店中的首饰,询问每个店主是否有翡翠手镯。翡冷翠的珠宝店多的是纯金银、马赛克和彩色宝石镶嵌的饰品,东方式的翡翠手镯是极少的。看了半晌,才在一家找到一对半圈翡翠半圈银鎏金的中国外销镯子,其中翡翠是白色冰种,飘指甲大的一片淡淡的绿,唐琪怔怔地看了许久。店主喋喋不休地说这镯子的好处,劝她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