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投影幕和陨石雨
否极泰来之后必然有好事发生,喻遐的前男友袁今对此深信不疑,常常安慰他说运气守恒,说不定哪天现在的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又是一个大晴天,喻遐刚出曹子帆家的小区就接到了袁今的电话。
他先絮絮地问喻遐最近怎么样,忙不忙,末了说有个好消息但电话里不方便也讲不清楚,邀他见一面,知道喻遐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所以才特地提前预约。
袁今做事比以前更熨帖,很会照顾他的感受,喻遐想可能是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袁今有所耳闻,对他自然而然地收了几分骄纵。他们上次见面已经在半年前,过后不怎么联系,喻遐没拂他面子,问他想约哪天。
“越快越好啊,最好今天。”袁今在手机那头故弄玄虚,“有个超级好的消息。”
良久没有对任何人或事产生过好奇,喻遐本来心绪近乎波澜不惊,被他一逗,平湖涨水似的,忽然很想知道到底什么让袁今突兀地联系自己。
和袁今约了今天咖啡店下班后的空白,喻遐找丁幽寒换了个班,提前半小时走。他来店里一个多月帮丁幽寒顶班就有三四回,这次主动开口,丁幽寒自然义不容辞,还调侃他是不是终于想通要去找新工作。
“我找什么新工作啊,都要开学了。”喻遐说着说着挺好笑的,“有别的事。”
丁幽寒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懂了,见女朋友吧?”
喻遐否认了,如果丁幽寒知道自己换班是去见前男友,说不定还要惊掉下巴。可话又说回来,难道他今天真的特别兴奋,让丁幽寒这个神经大条的都觉察出不对吗?
或许真是太久没听过“好消息”,所以对袁今所言一再抬高了期待的那根红线。
喻遐后来回忆这天不同寻常的好心情。
又或许袁今说的是对的,运气守恒。
傍晚没有云,橙黄的落日从宽阔马路的尽头往下坠,东河的夏天多晴夜,黄昏也澄澈透亮,最东边的深蓝开始渐变,收到夕阳的上方成了一抹艳丽的红。金乌西沉后,苍穹折射出淡青颜色,薄薄一层,迅速地淹没在次第加深的蓝色里。
喻遐抵达约好的小餐馆时,正当阳光收束,余晖灿烂地拖长了他的影子。
袁今已经到了,黑衣黑裤黑球鞋,一头银灰发色就尤为晃眼。他和喻遐同级,年龄大一岁,长得张扬,打扮也张扬,不仅艺术学院,在整个东河大学都是知名人物。
两人当初认识得偶然,竟在联谊会上。
艺术学院阴盛阳衰,而建筑学院则是出了名的男多女少,两边学生会一商量,正好,学年的组织活动就有了想法。大二那年办的,热热闹闹,浩浩荡荡,去东河最大的游乐场。喻遐那时家里还没出事,人比现在活泼些,也热心,人缘好,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去玩旋转木马,他待在旁边给几位看包。
袁今走过来,端着两杯水非要分他一杯,两个人坐在旋转木马旁的长凳上聊天,女同学把包拿走了,袁今也没走,问他要不要去坐跳楼机。
顺理成章地认识了,交换了联系方式,且敏锐地从三言两语里辨认出对方是同类。
后来就像学生时代的普通情侣发展过程一样,约着去了一次电影展,一次博物馆,第三次约海洋馆的时候,袁今给他买了个小海豚钥匙扣,问他要不要试试。
大概过了三个来月,他去了袁今在校外租的房子。
“给你看个我特别喜欢的电影,国内不让映。”袁今笑得狡黠,故意说,“文艺片,待会儿你别看睡着了。”
那部电影是《蓝太阳》。
姜换剪着短短的头发,眼神忧郁,神态孤傲,像一只孑然飞行的鹰,又像九霄之外高不可攀的浮云。那些关于自由与地狱的台词不像台词,是他发自内心的语言,每一词每一句都落在喻遐心里,陨石雨似的,冲击得他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