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局到残时当谨慎

庭院之中,允函已经离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

原地里,楚维阳兀自负手而立,在他的面前,是山河簋被祭起,以磅礴巍峨之象悬照在半悬空中。

仔细看去时,山河簋中水火交缠,丰沛的元气伴随着宝器的灵光兜转,被从四面八方汲取而至,因是,簋中的声势愈演愈烈,而在那翠色与乌光之中,则是属于一点丹韵灵光缓缓地晕散开来。

这是五蕴元灵丹,是昔年青竹老祖所炼的毒道宝丹,几乎天然契合着楚维阳这样同样修持着《五脏食气精诀》的盘王元宗门人。

但楚维阳并未曾选择用直接吞服的方式将宝药镇入胃囊丹鼎之中。

岁月光阴才是这世上真正可怕的力量,连谢家老祖的证道宝器遗蜕都可以自菁英退化成顽铁,历经销蚀,落在楚维阳手中的时候,便只剩了原本的北海玄铜材质。

青竹老祖所炼制的毒道宝丹也同样如此。

再怎么样圆融的封禁,都注定着其中药力的流失,哪怕只有着分毫,但比起药力的流失,真正可惜之处,在于随着那道药力流失的缺口,真正灵韵本身的溃散。

倘若打开玉壶直接将宝丹吞服而下,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唯有掌握着丹师手段,才能够将之溃散的底蕴弥补,使之具备着真正昔年灵光满蕴时的效用。

这会儿,山河簋中,那丹韵灵光缓缓地晕散开来,只不多时,翠色与乌光之中,诸般斑斓灵光被炼尽,便只剩了五色回环纠缠,只是比之五行之五色,这簋中的五蕴之五色要显得稍稍偏奇,更为严厉。

起初时,这般兜转尚还未见得气机圆融,灵光的忽明忽暗之间,似是运转的本身有所不谐,但是很快,在水火的养炼下,使五色灵光的流转最先稳定下来。

再紧接着,则是楚维阳立身在侧旁,不时间取出一枚枚灵石,然后以法力凝练成法印,化作灵光,缠裹着灵石本身,一同跃入山河簋中。

这般投掷显得颇具有韵律感觉,而在其中的某几个交错之间,楚维阳还会思量着,根据宝药上晕散开来的灵光,感应着其中的变化,不时间调整着自身的投掷规律。

如是往复许久,再看去时,山河簋中那翠色与乌光之间,已然是一团混混朦朦的颜色,只在某几个倏忽间,仔细洞照去时,能够窥见内里的五蕴艳光流转,原本丰盈的灵韵在抵至了某种极限之后,愈渐显得晦暗难明起来。

而这种晦暗难明本身,才是这毒道真正的精要所在。

只此闪瞬之间,楚维阳所思量到的,却是自己与青竹老祖在毒煞之道上面的差距。

那是古盘王元宗法统最后的一道余晖。

自此之后的五百年里,便是盘王元宗无尽幽暗的黑夜降临。

老实说,从楚维阳幼年时能够接触到宗门典籍开始,关乎于青竹老祖这个人,在宗门典籍的记载之中,在郭典、张老七和吴二等人的口中,便属于评价不甚高的那一类。

连带着,实则在楚维阳未曾发觉的层面上,自己对于这位宗门最后一位金丹大修士的印象也说不上多么高卓缥缈来。

甚至仿佛有一种觉得宗门后来凋敝至此,乃至于自己有囚身之厄,往根子上找,都得怪这位末代老祖一样。

可实则愈是经历过诸般之后,楚维阳才愈是能够明白,许多时候命数之无常,便连金丹境界的大修士,在其面前也需得束手无策。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心境蜕变,遂愈教楚维阳能够明白,盘王元宗的衰颓从来不是因哪一代人,也因而教楚维阳愈发的正视起这位末代老祖。

而直至今日,透过这一枚青竹老祖曾经炼就的宝丹,才教楚维阳看到了抛开一切之外,纯粹的毒道造诣上的深切差距。

许是在毒道的用法施展上,楚维阳能够借助某些毒煞之炁本身的无形无相而做到不着痕迹,但那不是楚维阳的能力,严格来说,那是毒煞之气本身的品质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