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冯粹是在闽州占城与当地稻农一起培植出的新稻种, 故以“占城稻”为此稻命名。
去年他回永京后,在京郊的田地中试种,产粮令人满意, 于是今年朝廷打算向北推广此稻种。然而占城稻的种植方式、节令皆与旧稻种不同,各州地主和百姓皆心有犹疑,不敢做第一批响应之人。
于是朝廷在施行譬如减税、减租的优厚政策外, 命两淮布粮转运使容郁青北上推广稻种。他以容家的名义购进了两万斤占城稻的稻种,一半运回青城老家,种在容家的地里, 一半运往西州,租赁山南水北的沃土之地,开塘坝试种占城稻。
青城的产业有容老爷子带本家的人打理, 容郁青夫妇则动身前往西州, 一方面是为了种稻子, 另一方面也要暗中做些排布,为将来与北金对抗做准备。
从钱塘到永京的生意则交给了容汀兰打理,春二月,运河的冰刚刚融化, 她就乘船去往钱塘。
祁仲沂陪伴在她身侧, 俨然已经成为容掌柜身边第一大伙计,他机变通达,武功高强,长得又出众, 与容掌柜站在一处十分登对。最重要的是,他领会掌柜的心意, 几乎到了灵犀相通的地步,往往不必等容掌柜吩咐, 他就已经将事情办妥帖。次数多了,商队众人对他的态度从不服气到沉默、从沉默到敬重。
祁仲沂乐不思蜀,本就记性不太好,如今更是连侯府的门朝哪儿开都记不得了。
容家人一走,永平侯府与容宅都空置下来,祁令瞻常以家中寂寞为由留宿宫中。
如今西宫的衣柜里常备他的换洗衣物,他用照微的玫瑰露的净面,衣服与她熏同样的茉莉香,兴致上来时,也研究过花样百出的帐中香。试香成了他近来新的乐趣,只是有时偶尔过了界,两人倾在帐中,常常险些将香炉踢到地上。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自然有流言蜚语传出。
聪明人装作不知情,但御史台总有些顽固保守的官员,一个月内连上三道折子,更有甚者在朝会上罔顾朝序,打断二省官员议事,站出来慷慨激昂,要太后洁身守贞,以做天下妇人表率,严明宫禁,不许前朝官员随意进入后宫。
祁令瞻欲要出面阻止,照微却以眼色挡下了他。
早在与祁令瞻的关系不清白那日起,她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责难的心理准备,如今更是面无愧色,垂睨着那发难的张御史,说:“听说张御史的老母是寡身再嫁,才能供给张御史读书科举,入仕朝堂。张御史陈辞之前,是忘了自己吸得谁的血,欲效那东郭之狼么?”
张御史辩白道:“夫死从子,臣母为臣谋生,故寡后再嫁并无不妥。”
“你的母亲是为了谋生,那你呢?”
照微的目光在满殿朱紫中扫视一圈,又落回张御史身上:“听说你妻妾满堂,闲时常与同僚寻风问月,艳词流唱于青楼馆阁间。张御史此举,是为求生,还是为求欲?”
“臣……”
“若论正身守贞,本宫做得远比你出色,你竟有脸面来指责本宫。”
张御史当即又改了评判准则,搬出男女所秉道德不同的理由来。
照微轻轻敲着金玉案上的镇山河,语调轻缓:“男女有别,君臣亦有别,张御史的意思是,仅凭你身为男子,就能枉顾君尊臣卑,凌驾于本宫之上,是吗?”
此话大不敬,张御史不敢认,忙环顾四周寻求声援,奈何他的同僚们也都有风流韵事在身,怕被抓住了把柄,不敢出面声援他,见太后气高焰盛,个个都垂首不语。
一鼓作气不成,此事终是落了个偃旗息鼓的下场。
照微却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为了敲打他们,叫江逾白往外放出风声,说要效仿前朝女帝设立“兰台”,召集一群空有皮囊的世家子,名义上是为修书立传,实则皆是女帝的宠幸之臣,既能饱欲,又能钳制他们背后摇唇鼓舌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