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慧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山上气温低, 外加树木葱郁,夏日里,法华寺向来是顶好的避暑胜地, 连庙中的花,开得都要比山下更晚些。

今早他路过时,明明只见一池菡萏,拳头大小, 含苞待放都称不上,又怎会在短短几个时辰间生出变化?

“出家人不打诳语, ”嗓音清亮,小沙弥极力压抑自己的兴奋, “现在香客们都围在前院瞧呢。”

末了, 他又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慧觉, “方丈, 您不高兴吗?”

慧觉摇头, “带我去看看。”

申时三刻,法华寺本该愈发冷清,除开要留宿的香客,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趁着最后的天光返程。

偏偏这一回, 男女老少、王孙百姓、包括日日住在庙里的和尚, 所有人都被“祥瑞现世”绊住了脚,挤挤挨挨地围在池塘旁。

站在最前头的, 正是杨思文。

费了好大劲儿才抢到个最佳观景位,他衣衫皱了,玉冠歪了, 几缕发丝潦草垂下,狼狈又好笑。

但杨思文却没心情理会。

定定盯着满池簇拥着盛放的金莲, 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京中住了二十来年,他还没见过此等奇景。

——不到半柱香前,里头还是一片碧绿掺杂零星淡粉,这陆停云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花都为他改了颜色?

没错,陆停云。

不远处的湖心亭、或者叫池心亭,里头正坐着个闭目诵经的白衣青年,身形虽单薄,脊背却挺拔,昳丽的容貌被距离模糊后,气质反而更鲜明,锋利,凌锐,无端能叫人联想起烈火锤炼的长刀。

这般凶相,围观者理应觉得害怕,可一思及青年的身份,那些隐隐的寒意,就都似午后的潮水一样迅速退却。

镇安大将军。

若无对方护卫边疆,这京城和天下百姓,又哪来的安然祥乐?

为将者,合该杀伐果断。

因得登山时的闹剧,往来的香客皆晓得,青年今天是来替埋骨沙场的将士超度祈福,此刻,坐在青年身后的五位僧人,明显也被这奇景吓了一跳,连经都忘了念,四处张望,面面相觑,哪还有素日的高深玄妙?

两相对比,佛祖到底是为谁降下祥瑞,一目了然。

大抵是被青年八风不动的专注感染,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护院的武僧亦放下戒棍,合掌垂眸,同青年一起,低低念起地藏经。

位于禅房的慧觉匆匆赶来时,迎面所见的,便是这慈悲庄严的场面。

金莲满池,碧色连天,被他断言杀业缠身的青年随意跪坐,偏似高悬佛座,身披霞光,比正殿的塑像更叫人宁心。

眼前一黑,慧觉的脚步微微踉跄。

旁边的小沙弥慌忙伸手扶了把,“方丈?”

大靖立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瑰丽的祥瑞,草木生发,此乃吉兆,出现在他们法华寺,应该高兴才是。

勉强稳住心神,慧觉没有替小沙弥解惑,只低低道了声,“阿弥陀佛。”

或许这正是佛祖给他的警示,为君者陷害忠良,罔顾人命,自己再如何帮忙遮掩,总敌不过天意。

整个人好似瞬间老了十岁,慧觉不再言语,紧紧握着手里的串珠,摒弃心中杂念,遥遥加入诵经的行列。

唯一未被氛围裹挟的是霍野。

一来,他不信鬼神,自然也不会背什么经书;二来,回忆近日种种,他总感觉青年早已料定会有“奇迹”发生。

但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

法华寺乃皇家庙宇,绝没可能提前和将军府串通,霍野离得近,非常确定,近两个时辰,青年除了念经,一动未动。

暗自欣赏劳动成果的4404:谢邀,催生剂和染料了解一下。

现代小世界那些在情人节大火的“蓝色妖姬”“彩虹玫瑰”,不也都是用白玫瑰或粉玫瑰泡出来?

莲花虽扎根淤泥,终究是水生植物,辅以二十左右的温度,天然利于染料扩散,加之“佛座须”的别称,最适合拿来在寺院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