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波澜
指腹上那点清凉并不能维持太久, 萧沁瓷脸上的热度一并感染了他,很快皇帝的手就热了起来,只剩下肌肤相贴时若有似无的触感。
萧沁瓷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他, 眼里汪着一池春水,细看时又无迹可寻。
她慢慢地把手放开了, 神色很静,是她惯有的波澜不惊。
皇帝遂了她的意,克制的收回手,只目光仍盯着她,不放过一分一厘。手指方才拧过帕子留下的水渍被热度一压便了无踪迹,皇帝看着她颈上细汗,恍似觉得自己指腹上也残着湿热,手在袖中虚虚拢过, 也将那点旖旎妥帖地藏了进去。
萧沁瓷承受不住似的咳了两声, 偏过头去。皇帝看出了她的故意,并不拆穿, 倒了热水:“喝点水。”
水里掺了蜜,拿梨肉滚过,有清甜的香味。萧沁瓷坐起来, 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 她偏头躲开皇帝目光, 望着近前的槅窗。她身上难受, 口中发苦, 嗅觉也变得不甚灵敏,不然她就能闻到一门之隔的梅花香气。
皇帝还要再给她倒水, 却被萧沁瓷阻了。
“兰心姑姑他们怎么还没到?”萧沁瓷已在这里待了太久,她占了皇帝的寝居, 再待下去只怕真的要在这里过夜,而皇帝至今仍在这里守着她,她不好问如今是什么时辰,她记得皇帝到清虚观时约莫是亥时过,如今怎么着也该到子夜了吧。
萧沁瓷不好直言,只好婉转的提醒,今夜她是不能在这里过夜的,否则皇帝又该去何处呢?早早地把寒露殿收拾出来让她迁过去才是要紧事。
“萧娘子是觉得缺了伺候的人?”
皇帝肯放下身段为她端茶送水无微不至,萧沁瓷却不敢坦然受之,但要是顺着皇帝的话说未免也太不识好歹。
“只是不好在这里鸠占鹊巢,误了您休息。”萧沁瓷委婉道。
“朕不觉得耽误,”皇帝道,“萧娘子有力气说这些,不如好好休息将病养好,这才是不给朕添麻烦。”
皇帝的心思着实莫测,他若觉得萧沁瓷生病是麻烦,大可以不管不顾,何必无微不至,他分明是关心至极,却失了坦率,就叫萧沁瓷抓住了他话中的把柄。
“陛下若觉得我给你添了麻烦将我送走便是,太极宫宫室上千,便是清虚观不能住,总也还有别的能住的地方,再不然,贫道早该离宫去修行,陛下此时遣人送我去方山也不迟。”
萧沁瓷不是什么和婉的性情,与她相处越久便越能知道她一身美人皮下全是尖利的刺,旁人若让她不舒服了,她便也是要刺上一刺的。皇帝常觉得自己喜怒无常,萧沁瓷还比他尤甚,偏偏他还生不出气来。萧沁瓷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叫人软着她,让着她。
又或许,她是独独对自己才这样。
皇帝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微沉:“萧娘子似乎很想去方山?”
这是萧沁瓷第二次提及要去方山妙音观修行,前次在太后的永安殿像是顺水推舟的提及,这次又像是故意赌气的言语,只是皇帝听她反复提了这两次,难免在心中猜测她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到底是真心想去还是以退为进?皇帝制衡权术,不必刻意去猜,朝臣与宫人的心思便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但萧沁瓷是个捉摸不透、反复无常的人,她能演、会演,也一直在演,她的心思藏在重重迷雾后,拨云不一定能见日,也可能是苍茫深邃的青空。
萧沁瓷道:“对先帝旧人而言,方山才是应去之地。我早就该去方山了,不过是因着太后娘娘偏爱和宫人的疏忽,才没有让我从太极宫中搬走。”
“先帝旧人?”皇帝问,“萧娘子竟也以先帝旧人的身份自居吗?”
“我是先帝亲封的玉真夫人,自然是平宗皇帝时期的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