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爱情的样子

通常,男人在两种情况下,会感到焦灼张皇、充满期待,又忐忑不安。

一个是产房的外面,等待一个全新的生命。

另一个是发廊的外面,等待女朋友全新的造型。

邬秀在发廊里呆了四个钟头了。

开头不过想进去剪一下头发,因为发廊外面的洗剪吹小哥对她说,任战剪的那个头发实在太糟,完全辱没了邬秀的天姿国色。邬秀犹豫地看了任战一眼,任战大胆鼓励道:“去吧,打扮漂亮点。”

但当邬秀坐下洗了头,洗剪吹小哥仍旧不动剪子,对着镜子里邬秀的脑袋端详半天,“美女,不如烫个头吧。现在六十岁大妈都搞造型,你这么年轻又漂亮,不烫头都不好意思出门!”

邬秀低声道:“不用了,剪一下就好。”

洗剪吹操着东北口音,满嘴火车去忽悠任战,“大哥,说句话呗!对象搞漂亮了,那是给你长脸!对象烫了头,那是你身份的象征!犹豫啥呢,开业大吉,特价酬宾,你办张卡我当场给你打个八折,烫了头回头再送你个护理。”

“办卡多少钱?”邬秀问。

“便宜,五千!”

洗剪吹和邬秀同时望向任战。

任战大手一挥。“办!”

其结果,邬秀不仅烫了头,染了颜色,还另外做了护理。而在无聊的等待过程中,另有两名美容顾问拉住任战,热情灌输了一通皮肤保养的知识后,又让他诚惶诚恐地掏出五千,另办了一张美容卡。

当任战和邬秀走出发廊,全体员工集体欢送,鞠躬并大声道:“欢迎下次光临!”

开发已出具规模的商业街上,邬秀小脸滚烫,不知是被烫发机吹热的,还是因为花了任战的钱,让她感觉不好意思。

她小心翼翼捧着自己一脑袋的小卷卷,害羞道:“这个,很贵吗?我一共花了多少钱?”

“不贵,我买了卡,打折下来没多少。”任总裁一脸豪迈,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一会儿找个地方偷偷打电话,把自己信用卡的额度再往上提一提。

“那还好,我下次再拿了稿费就还你。”邬秀很高兴,喜滋滋地在路边的橱窗里照镜子,“真的好看吗?”

“好看极了!”任战肯定道,拉起她的小手,“再去买两件衣服,你总是不肯打扮自己。”

“下次吧。我最近买了很多衣服。”邬秀低声道。

她辗转七年,却是头一回实实在在的,在现实中开始谈情说爱。说实话,她并不晓得在恋爱中要掌握怎样的一个分寸才好。

我能心安理得花他的钱吗?花多少算可以承受呢?是让他给我买一支冰淇淋,还是买两件外套?

我和他要走得多近?拥抱接吻这些,在家里没人看见,但如果到了外面呢,众目睽睽下,还能手牵手吗?

这七年,她仿佛断层,如今大梦初醒,又回到原来十八岁的小女孩,于世事一无所知。

任战微笑看她。

洗剪吹浅薄的话术,在他听来顺耳至极。他心甘情愿奉献自己存了数月的积蓄,让她三两下挥霍干净。他也心甘情愿每天干吃白馒头就白菜汤,而让她为所欲为。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样子。

在那些无法相见的日子,他每一天都深深祈求,他想要看到她,吻到她,夜夜相拥而眠;他想给她买许多好吃的,看着她吃,自己甘之如饴;他还想给她买最漂亮的衣服,最新潮的包,最昂贵的香水和化妆品,让她成为最穷凶极奢的女人。

这就是爱情。

爱情既不缥缈,也不虚幻,它有实实在在的形状,就是她新烫的蓬松发卷;爱情有颜色,是她的毛衣雪白、外套浅棕;爱情还有香味,一如她唇齿馨香、指尖温柔。

男人爱女人,没什么高不高雅,文不文明。《诗经》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每一个挣扎在红尘三界里的凡人都只知道,爱你不过是花光所有来宠你,上天入地,让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