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他专心说话的时候,她在专心数他的睫毛 王玉玊番外(上)
一直以来,王玉玊总是将自己过年不回家的理由大而化小,比如借口自己不愿意恋爱,甚至,借口自己喜欢女生。
这样世俗又不轻不重的矛盾借口,总好过对别人承认,她曾恨自己的母亲,更恨自己越来越像她。
家里第一个倒下的人其实是爸爸。记忆很清楚,在她27岁那年。他出车祸,双腿瘫痪,后半生离不开轮椅。起因是因为吵架,妈妈照例半夜将他赶出家门。
再接到电话时人已经在医院,说是喝了酒,糊里糊涂横穿马路撞到了急驶的货车。
妈妈就此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当然她一直都是,记忆中的她总是坚韧、强悍又无比固执,她高大,枯藤一样的手死死掌控每一个人——也是,温柔的女人哪里会将丈夫半夜赶出家门。
而现在,这个曾经固执霸道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在一米见宽的床上都显得瘦小。紧紧闭着的眼在眉间拧成一道浓浓的“川”字纹,那是岁月送给操劳一辈子女人的礼物。她慢慢俯身,用指尖,试图温柔抹平这份赠礼。
她曾经厌恶母亲的强势,并将父亲的车祸归结于此。可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份强势早已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塑造今天的自己。
才被她抹去皱纹的眉头,没多久,又一点点褶出“川”字,大半辈子的肌肉记忆,改不了。
她怨她:“你连生病了都这么固执呢。” 顿了顿,叫出那句陌生又熟悉的:
“妈。”
王玉玊在家待了一周,照顾父母。医生说母亲的病情在一点点稳定,如果能够苏醒,就能回到正常生活。工作邮箱与微信群每天有一百条信息振动,她在医院的日子里,一边加班,一边给母亲读自己的项目报告,大多时候读的英文,防止泄密——毕竟医生叮嘱,要常常和病人说话。 假期临近,她对爸爸说,我可以接你们来北京的,我照顾你俩。爸爸摇头,坐在轮椅上,发顶斑白刺眼,“有亲戚帮忙的,你回去吧。玉玉,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给家里请护工,请保姆,打点亲戚与病房,又不放心,给家里与母亲的病房前各处都悄悄安装监控,临别前她叮嘱爸爸,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哪怕再是不舍,还是将这份挂念化成背影——
早该知道的,所有的亲子缘分,终究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别离。
回北京后深夜,常常一个人喝酒。她习惯把悲伤与压力淹死在工作与酒精里,过惯了“007”的日程表,庆幸楼下的居酒屋从不打烊。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男人来搭讪。
惊讶的点当然不在于自己的魅力,而是搭讪人的胆识——眉清目秀,看起来比自己小两岁,戴斯文眼睛,瘦的,休闲装扮,拉了椅子坐在自己旁边,说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她笑,杯子上印着她的红唇倒影,危险魅惑,“你确定?”
他也笑,不回避她的眼神,伸手招呼服务,要了一瓶日威,年份可观,价格不便宜,他倒大方。
喝酒聊天,她不谈工作不谈家庭,只是闲扯,在心里堆彻高墙。他对她有问必答,被挖了个透彻,他睫毛很长,被镜片遮挡,需要近距离才能看到。王玉玊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当然他的声音确实好听,语速轻缓,像是大学时候学长再给自己讲题。
在他专心说话的时候,她在专心数他的睫毛。两人喝完半瓶酒,他还欲再加。她止住,“别喝啦,再喝就醉了。”
“不应该不醉不归么?”他问。
“当然不。真醉了,别的事情还怎么做?”她起身,对他笑笑,勾手指像在哄小孩,“把酒存了,去下一场。”
下一场在隔壁酒店。男人不是不惊讶。
送上门来的可爱猎物,哪里舍得让他走——“当然,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的。”她看他。
他这才发现她喜欢眯着眼看人,专注的时候像猫,聛睨的时候也像。浸过了酒精的眼神坦然而赤裸,带了侵略属性,和照片里,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