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那一场宫变似地覆天翻,然而事过之后,整个皇城仍是巍峨肃穆,煌煌威严。

连地上的血都清扫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事。

除了含章宫柱子上那一道深深地刀痕仍在,除了殿门口被白樘一掌拍碎的玉阑干仍在,除了有的人,再也不在。

云鬟进了寝殿,便嗅到极浓的一股药气。

上前跪地行礼,久久,才听老皇帝道:“平身,你上前来。”

云鬟起身前行几步,略抬头看向赵世,却见他靠在榻上,比先前更见几分苍老,原本那头发还是花白,如今扫过去,竟是雪白了一片。

云鬟复低下头去。

赵世怔怔然望着她,似在出神,片刻方道:“听白樘说,你被萧利天所伤,几乎损了性命?”

云鬟垂首:“是。”

赵世道:“伤在何处?给朕看看。”

云鬟一震,不知如何回答。

赵世道:“怎么,不便给朕看,还是如何?”

云鬟隐隐听出他话语中的疑心之意,心中一动,便道:“小民遵旨就是了。”

此刻赵世身边儿,只一个王治,另外几个宫女内侍却都垂首站在身后。

无法退缩,云鬟把心一横,反异常地淡定下来。

举手将圆领袍的纽子解开,慢慢褪下肩头,又将里衣解开一侧。

伤口虽然已经养的七八分了,却仍是缠着纱布,云鬟咬了咬唇,徐徐除下,仍是有些丝丝地痛,且又因无人相帮,一时额头便出了汗。

赵世面不改色,瞥了过去。

却见在左边肩胛骨下,靠近肩膀关节处,果然有约莫三指宽的厚厚地伤,因是被缝合了,那缝合线嵌在雪色如玉的肌肤里,勒着伤处的红痕,似狼牙参差,显得格外狰狞。

赵世年轻时候上阵杀敌,自见惯了各色血肉横飞的场面,可是此刻看见如此,不知怎地,竟又想到那一夜赵黼在宫中大开杀戒的情形,心头连连惊跳,竟咳嗽了两声。

王治忙上前道:“圣上……”轻轻地替他捶背顺气。

赵世一挥手:“好了,好生包扎起来罢。”

紧咬的牙关才有些放松,云鬟举手,缓缓将衣襟掩起,动作从容,不见任何张皇。

可发丝间已经冷汗淋淋。

幸而那夜她见萧利天神色不对,略有防备,及时退避,才未曾正中要害。

这伤的地方靠近肩窝,刀痕深且宽,若再往上靠近颈间,切断了大脉,便是回天乏术,可若是再往下些许,这衣裳随之褪下一寸,便会露出底下的裹胸,倒也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但是皇帝先前的口吻摆明是有些不信她真的负伤,以他的脾性,必要给他亲看一眼才会释去疑心。

赵世咳了两声,他自是个经验丰富的,看见伤口,便知道那“性命攸关”不是谎称的。

见云鬟重整理衣裳,赵世目光沉沉,道:“萧利天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不过,他为何要伤你性命?”

这话她已经告知了白樘,老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云鬟避无可避,道:“睿亲王要我去辽国,我不肯从。”

赵世道:“他为何叫你去辽国?”

云鬟道:“小民不知。”

赵世道:“那、你为何不肯从?”

云鬟轻轻道:“小民是舜人。”

赵世笑了笑,道:“你虽然不肯说,但朕自也知道,萧利天的胃口极大,朕原本以为他想要的是你,却不知,他想要的是黼儿,……至于你,你若是跟他去了,自然成为他制衡黼儿的一个法宝。”

云鬟口干心跳,垂首不能言语。

赵世眯起双眼看了她半晌,忽然对王治使了个眼色。

王治会意,后退两步,便又对两边儿的内侍们挥了挥手,众人都默然鱼贯退出。

赵世道:“你过来,到朕的身边儿。”

赵世虽然年老,却仍是如虎如龙般,深沉威严,叫人忌惮最甚。